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人渣自救系统[快穿]》封刃作书 文案: 来自不同文明的系统君对“人渣”的定义有了新标准。 被选中的人与其等待旁人施以援手,倒不如选择自救。 人并非是为了规则而生,同样,就算是绑定了系统,谁说要按照它的准则行事? 她们将独自走向各方。 友情提醒: 文风很奇怪。 跟一般快穿不同,不同世界不同的主角,类似单元剧。 暂定两个世界,第一是洪荒元素的末世; 二是雅典娜和美杜莎的轮回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人甲乙丙丁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末世(一)   “在我们那个社会,不做好事就被归为人渣,更何况你欺骗了多个人的感情?是的,是的,我不管你这世界怎么算,你被绑定了系统,进行‘人渣自救计划’。每做一件好事增加一个侠义点,而这侠义点与你的能力值挂钩。”一个自称来自遥远国度的系统007平静地说道,丝毫不顾对面已经跳脚的人。   又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姜云络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这一个星期她已经扶了十个过马路的老奶奶、帮九个翻车的大爷捡水果、救了八个因爱□□业两不如意而要跳河自尽的女人,当然也因为别人讹她的大打出手被扣除了侠义值,怎么说呢,以前是赤果果的零,好歹现在也有了个两位数。   这等天气就应该坐在空调房中吃着西瓜八卦明星嘛,哪有什么人像她一样顶着炎炎烈日在马路牙子上晃悠?不过话说回来,H城的天,这还不到五月中旬走在外头就像是蒸桑拿一般,前些日子新闻上还报导有醉酒的男人倒在地上被烫伤送进医院呢,真是让人受不了。在心中暗骂了几句,姜云络的视线飘到了一边的奶茶店上,有免费WiFi、有空调、有节奏舒缓的音乐,真真是人间仙境!   思忖了半晌,姜云络在侠义值与空调中作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压了压帽檐,看着计步器上跳动的数字,她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迈着轻快地步子向着奶茶店走去。脑海中已经浮现了服务员那甜美的声音,可是在推开门一股冷气迎面而来时,撞入怀中的是一具柔软的躯体。看着那下滑的人,姜云络心中暗叫道:“不是吧?”生怕那扣除侠义值的奇怪声音响起,她趁着那莫名昏迷的姑娘还没摔到地上时一把捞起。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姜云络的身上,还有热情地人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姜云络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目光掠到了那个忽然昏睡的人身上,心中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小男生跑出来怪叫一声道:“雨姐你怎么了?”顿了顿又道,“姜学姐是你啊,雨姐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这匆匆忙忙跑出奶茶店的模样仿佛是她暗中给人下了毒。姜云络的心稍稍定了下来,她这才低头看笼在怀中的大麻烦。   巧得很,熟人。   到了大学就算是同个专业碰面的机会也是少得可怜,一到下课就作鸟兽散,除了同个宿舍的人不过是过客罢了,更何况姜云络是个离校在外租房的人。她其实和班中的同学不大熟,但也有几个经常坐在一起的,听她们聊起过谢时雨。都说这位是昆仑山上不可摘的高岭之花,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川,那些前仆后继的学弟学长们都被冻死在追求的路途上。长得好看才叫高冷女神,姜云络在初见时也被小小地惊艳了一把。这厮冷则冷,可不是那病弱的西子。林黛玉类型的柔弱美人,且在空调房里待着她还有什么好晕的?   “去你家。”这厮似是得了片刻的清醒带着命令式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姜云络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屈服于谢时雨这厮的美色呢,向来倡导绿色出行的她打了个车远离那奶茶店绝尘而去。不过比起在太阳下的暴晒,半瘫在了出租车中听司机那一口浓重的乡音倒也算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这一直盯着一个人看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情,多次与谢时雨在大教室中相逢,也不过是擦肩而过至多点头一笑的交情,姜云络可没像今日这般用视线细细地描摹着谢时雨那冷然的眉眼。这造物主在塑造一个人的时候向来偏心,也亏得这位性子冷然方避过了一些狂蜂浪蝶,可不像她姜云络忍受着无尽的骚扰还要被系统君冠上“人渣”之名!   半抱着一个漂亮女人走在小区中总会勾起别人的注目,幸亏这毒辣的太阳,几乎没有人愿意冒着被烤熟的危险出门,尽管如此,姜云络还是压了压帽子将自己的面孔遮住,她自己是不知的,这样让她看起来更是猥琐奇怪。电梯的叮咚声在耳畔响起,舒了一口气拖着谢时雨前行,快速地从兜中掏出钥匙开门,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甩上了防盗门。这位谢同学真的昏迷还是想要混进自己家中图谋不轨还有待考察,不过想来这瘦胳膊瘦腿的未必是她姜云络的对手。吊儿郎当地吹了一声口哨,在外头一直苦苦维持的形象轰然崩塌,在自己的屋中必然要流露出最为真实的、放肆的一面。   西瓜空调与手机,是这炎热天气必不可少之物,姜云络懒洋洋地盯了躺在沙发上的谢时雨一眼,撇了撇嘴便不再搭理。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条条讯息跳入了眼中。   某某地发现了千年不坏的男尸。   某某处有怪兽出没。   某某人见到了UFO。   ……   尽是一些天方夜谭之事,明知道是虚假的,可还有不少的人乐此不疲;当然还有一些人坚信此为真实,这个世界未曾发现的神秘与幽暗占了物质的大部分。目光停留了片刻,姜云络嗤笑了一声。隐约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抬起头正撞入了谢时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她的眸子极为澄净,如同那琉璃做成的珠子,又像是深山中的清涧水,一股清凉油然而生。从她的眼眸中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恍惚中又觉得那倒影方是真实,她正一点点地坠入了那一方世界中。   谢时雨喃了喃唇,淡声道:“末日将来。”   姜云络怔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个神经病! 第2章 末世(二)   荒僻的野林子里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瘴雾,地面上倒着树干早已经被侵蚀,一旁只有深灰色的泥土和堆积的骷髅。远处是那莹绿色的鬼火在阴冷的风中飘动,时不时还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松软而又潮湿的泥土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忽地从中探出了一只手来仿佛要将迷途之人扯入到无间地狱中。   “啊——”地一声怪叫,就算是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等人到了那般环境中恐怕也会被吓破了胆。姜云络猛地从床上坐起,伸手按亮了台灯。一股阴冷的风从一侧吹了过来,她缩了缩脖子,目光落在了平日里赞不绝口上的空调上。空调扇叶见黑黢黢一片,比起平日里似是多了些什么。都怪谢时雨那厮,要不是她说什么末世将来还说这人间会变成一片炼狱最后归为混沌,她就不会一夜间噩梦连连。要不是在一条长廊奔跑永远到不了尽头,要不就是像之前那鬼怪幽灵一并浮现。   子不语怪力乱神,姜云络嘟囔了几声,目光掠到了窗外那片沉睡的世界。正打算关了台灯继续睡上一觉,目光无意间掠到了床头摆放着的台灯上。时针指向了十点?她明明十一点才入睡,可不是这闹钟坏了吧?揉了揉眼睛摸出了手机。   9:03!   可为何外界是这么一副鬼样子?不见电闪雷鸣,也没有狂风暴雨降临!一股恐惧在心间漫延,脑海中再次浮现谢时雨说得话,姜云络只觉得惊悚和可怖。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中找出了遥控器。电流窜动,浮现的画面是被灯光笼罩着的记者正在转播着现场实况。“现在已经是九点多,四处一片阴暗,有居民在小巷中遭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救护车正赶往那一处……世贸小区、宏宇大厦等地也都出现了不明怪物,现已出动武装人员赶往现场……请居民们不要外出,不要恐慌!”   这种消息传出去人心能定地下来才怪,已经听到了楼上楼下那咚咚咚的跑动声了,不会真的是世界末日吧?这大好的年华还没有享受够花花绿绿的世界便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世界吗?小说里主角会有的各种异能自己身上一个都没出来,除了绑定一个只会扣除侠义值、一无是处的辣鸡系统!   外头那幽暗的世界仿佛走不到尽头,这世间将再也见不到任何的光亮。姜云络抱着膝怔愣了片刻,忽地抓起了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那位神机妙算的谢同学的联系方式。“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一连好几次都是如此结果,那厮不会是跟不少人说过这档子事情吧?因而在这危机降临之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急病乱投医似的向她求救?按照末世文中的桥段大部分城市会断水、断电、断粮……无处可逃的人们只能够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一了百了倒是罢了,被感染的尸体恐怕还会变成了另一个没有知觉的怪物,向着身边的亲朋好友、向着陌生人伸出了罪恶的手。而幸存的人们必定是被挑选出来的有一定能力的人,他们靠着捕猎丧尸收存丧尸脑海中的晶核来获得粮食,等科学家们研制出救世的药方,很多弱者已经被无情地淘汰。   姜云络深呼吸了一口气,暗笑自己都这时间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有,她惯来飘零惯了,与家中那帮人早已经断绝了往来,至于所谓的朋友,那蹭饭时的狐朋狗友有三两,可到了绝境中会施以援手的几乎没有。而那些有意无意得罪的人,恐怕恨不得她在这场灾难中被撕成碎片。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这一片死寂中竟然的清晰,姜云络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涌现出一片满脸腐肉、眼珠子滚出眼眶的东西争前恐后地挤在了她的门前,一下又一下撞击着那在此时并不是很牢固的防盗门。卧槽!她实在是克制不住说脏话的欲念,骂了一句后往后缩了缩身子。敲门的人很顽固,仿佛等不到开门就不会罢休。冷汗顺着面颊淌下滴落在了汗毛竖起的手臂上,好不容易等到那动静消失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机铃声又打破了这一片寂静。被吓惨的姜云络颤抖着手几乎抓不稳手机。   那位谢同学可算是回电话了!   “开门!”冷冰冰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还没等应声就挂断了,只剩下那嘟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回旋,冲淡了那一股冰冷刺骨的凉意。   这是什么态度!你让我开门我就开吗?姜云络哼了一声,匆匆忙忙套上了一件T恤,趿拉着鞋子朝着客厅跑去。借着廊道的灯光从猫眼处看清了外头人的面容,她才小心翼翼地旋开门锁,等谢时雨跻身而入,立马砰地一声甩上门,生怕有什么怪物尾随着这位来到家中。很少人知道她姜云络的住处,几乎不会将同学带到家中,感情这位昨日是装晕探路,等着今天的到来?不满地瞪视着谢时雨那一片冷然的神情,姜云络在心中暗暗的抱怨。只不过因为这厮的到来,她原先的畏惧和不安都消失不见,如烟雾被风吹散。   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谢时雨,那张冰块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如同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眸子里头也只有自己的倒影。她这一身装束很随意,但是老天爷赐给她一张漂亮精致的面容与绰约的身材,普普通通的衣物都能穿出一番风味。不对啊……姜云络甩了甩头,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在谢时雨背着的那柄长剑上,这是唯一的不合时宜之物。   “你……”姜云络往后退了一小步,挺直了腰板,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问道,“你怎么知道末世?还有你这一身是?”平日里那冷漠不近人情的形象在此刻被深化,出尘绝世,她似是非这红尘中人,沦落到这一片喧嚣中并不是她的愿望。 第3章 末世(三)   灰蒙蒙的天透出了一丝光亮,那一层云翳被刺眼的白日光芒给破开,可这并非意味着光明的到来。姜云络从紧闭的窗户下望那忽然无比萧瑟的人世间,昨天还在嚷嚷着热死人的狗天气,忽然间又好似凛冬到来。   她已经无心再听电视中播报的消息,大街上一辆辆车拥堵在十字路口,原本就爱抢道的人如今更是争先恐后生怕来不及逃命。砰砰砰几声,扭曲的轿车撞在了一起,随之燃起的是一场熊熊烈火。微合着眼眸,心中浮现了几丝不忍。耳畔忽地响起了一道冷冷的嗤笑:“你还不打算走?等着怪物涌入楼宇中找不到一条生路?”   “……”姜云络愤愤地瞪了谢时雨一眼,恨不得伸手将她的嘴角扯到耳根去。这冷漠无情的冰山脸!心中是这般作想,可是脸上却挤出了一抹笑容来,问道:“我需要带上什么?”其实她向来懒散,对零食又没有什么追求,家中空空荡荡几乎找不到任何的食物。在谢时雨的沉默中她感觉到了自己这话的多余,正打算开口,又听得那人讥诮一笑道:“带上脑子。”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拥堵的街道上火光映照着天阙,汽车鸣笛声一道又一道,甚至有不少的人从车中跑下,骂骂咧咧地向前方奔跑去。小电瓶车和摩托车们还没庆幸这条路的畅通,另外便有一辆横冲直撞的小轿车卡在了道路上。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到处乱窜的人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哪一条才是真正的出路。   姜云络跟着谢时雨在狭窄的道路上艰难地穿梭,目光从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一直掠到了脸色阴沉的健壮男人上,惯来维持着斯文面皮的到了这等境况下也选择了骂骂咧咧,充满了血丝的眼眸中满是绝望。有些人抛弃了病弱的老母亲独自狂奔,有的人抛弃了妻儿钻入了车中疯狂前进,那脉脉的温情都被这无情的世道给打破,只剩下一种自私刻薄的残酷。   在路过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孩时,姜云络的脚步顿了顿,系统的消息浮现,在这乱象中救助一个人的报偿增高,也就意味着她的能力值在一点点的增长。在安稳的世道她不需要那所谓的能力值,可是现在……她的犹豫落在了谢时雨的眼中,微蹙的双眉与紧抿的薄唇昭示着她的几分不悦,一双冰冷的眸子中不见任何仁慈与怜惜。“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什么去帮助别人?”   “那你呢?”姜云络反问了一句。她和谢时雨虽说是同个专业,可事实上她们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恐怕也只有这两天才不停地碰撞。她姜云络对谢时雨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值得她在末世降临时带上么?或者说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谢时雨所图谋的?与其相信同学之间的情意,姜云络更倾向是后者。利益联结的社会中,追求的永远是利益的最大化。   “有了你一个难道还不够麻烦么?”谢时雨勾了勾唇,冷笑一声。一时间怒火冲上姜云络的心头,她只想甩开这厮的手扭头便走,可是现实的状况却让她不得不屈服。强压下心中的那股不适,她索性闭了嘴不再与这冰山脸搭话,与她开口也不过是给自己找气受罢了!   绕过了出了车祸的十字路口,道路倒是宽敞了许多,车辆川流不息,而红绿灯有序的跳动,有那么一瞬间姜云络以为自己之前所见的不过是一种幻觉。一道从便利店传出来的惨叫声惊破了姜云络的神思,她一扭头却见到一个骇然的场面。浑身是血的人从超市中一点点地爬了出来,他的身躯正快速地发生着变化。其实跟人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身躯略微膨胀了些,被撕扯开的血肉大咧咧的挂着,一张木然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生命体征消失了,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人了。   不知道是阴惨惨的天地间风带来的凉意,还是一股从脚底心生出的畏惧与震撼,姜云络冷得打了个哆嗦,明明昨天还在抱怨这如同火炉般烘烤的五月天。咣当一声,超市中又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钻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根铁棍子敲在了那丧尸的身上,一双眼睛中满是凶狠。   “在看什么?还不赶快走?”   一辆大卡车在一侧的马路上停了下来,黑色的车窗降下,一个戴着墨镜叼着烟的男人挥了挥手,大喊道:“小谢,这边来。”坐上了这向着H城郊野开去的大卡车,看到了周边的景象,姜云络才知道之前所见不过是残酷的一角。涌动的丧尸潮没有任何的意识,它们被车轮碾过后又重新爬了起来,扭着残破的身躯继续向着四面游荡。   开车的墨镜男叫做老周,是H城外远郊A基地里面的人员。姜云络听他与谢时雨的一些对话才知道这末世将来早就在高层之间传开,而高层们半是不信,半是怕引起居民的恐慌强压下了这些消息,只不过他们在暗中依旧着手筹建了ABCD四个大基地。   “那些家伙们也没有想到末世来得这么快,其中还有几个死活不信的,现在打脸了吧?”老周一手搭在了方向盘上,另一手弹了弹烟灰,又问道,“小谢,你带着的这个人就是你说的一些修道的兄弟姐妹里的一个?”   “不是,我没有师兄也没有师妹。”谢时雨瞥了姜云络一眼,淡淡地应道,“她是我同学。”   “诶哟。”老周阴阳怪气地叫上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逃难还要带着个闺蜜啊?你是没看那些剧里演的吧?到时候怎么被人卖掉的可都不知道哦。再说了,基地的资源里也很紧张,谁都不知道末世会这么快到来,我们那也容不下太多的人。”言外之意是不养闲人呗,姜云络不是傻子,通过后视镜与老周一个对视,她撇了撇嘴没有吭声,不过脸上还是写着几分不屑。   “不用担心她占用资源。”谢时雨冷淡地应道,“她需要的一切都用我的那份。” 第4章 末世(四)   基地在H城外,印象中那原是一片乱坟岗,极少会有人往那边走动,不知何时换了一番样貌。在距离基地五百米的地方拉上了铁丝电网,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持着武器的人在站岗,越往中间去,戒备越是森严。   老周开着车一路畅通无阻,这会儿怕是基地的消息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并不知道此处可能寻找到一片生机。老周将大卡车停在了岗哨前,从车上跳了下去与那站岗的男人握了握手,姜云络也紧跟着谢时雨离去的步子,生怕会被那陌生的男人给拦下。如今的世道就是这样,对你友好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能力会在未来提供一个帮助。而此时的态度必定是冷冷淡淡的,甚至会夹杂着几丝的厌恶。不过基地里行走的人,对谢时雨倒是热络,那一张张仿佛几年没有笑过的僵硬面庞也挤出了几丝笑意。姜云络细心地观察着这基地中来往的人,大多是三十岁左右,像她这种还没有毕业的真是少得可怜。怪不得每一位都是“小谢”“小谢”的叫着。   基地里说是资源紧张,那也不过是未来一批一批的人进驻之后。空空荡荡的宿舍楼几乎见不到任何人影,从敞开的门望去是一张崭新的床架与柜子,多无人居住。谢时雨的宿舍在二楼长廊的尽头,像是一条通向神秘隧道的路。脚步声在廊道中哒哒地回想,如同白日光芒般的照明灯亮起,驱走了那幽深廊道中的黑暗。这屋子几乎与学校的宿舍一般大,上下床构造,在右侧则是摆放着一张书柜和书桌。阳台很是狭窄,恐怕只能容两个人通过,大铁栏将周边给包裹住,生怕有人从此爬进屋中。   “我跟你一起住?”姜云络低声问道,直到话语出口才意识到这句话是有些多余。像她这么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外来者,基地自然不愿意多提供资源。别说是给她一个住宿之处,恐怕就连三餐都得自己来承担。“其实我很不明白。”姜云络双手环在胸前,她盯着谢时雨眸子一瞬不眨。   “不明白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问。”谢时雨解下了长剑搁在了一旁的剑架上,她的神情冷冷淡淡甚至还暗含着一丝不耐烦。如果这么不甘心与不情愿又何必将自己从H城中带出来?姜云络不怒反笑,她偏着头冷声讥笑道:“如果我非要问呢?是你告诉我末世将来,也是你将我带到了这片安全的基地中,我自认与你不是很熟,你根本就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事情,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呢?谢同学?这些是与我切身相关的,难道我就不该多问么?”   “该。”谢时雨抬起眼眸,面上的冷淡有所消解。在姜云络等了半晌后,她勾了勾唇一笑道,“可是我并不想告诉你。”   个辣鸡!姜云络忍住了即将出口的脏话,瞪了谢时雨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而谢时雨没有多说什么,眸光淡淡地扫过,低声道:“你在屋子中待一会,千万别乱走动,我出去一会儿。”   基地组织必须有着严密的秩序以及强有力的武装,不然无法压住那一群无序恐慌的人。军人、科学家、异能者以及那能够提供粮食资源的富商,都是基地要抢先拉拢的对象,说白了这个基地是精英阶层创立、为了更好的服务精英阶层,而不是成千上万的普通人。如果你不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那么只能够等着死期的降临,冷酷无情的组织绝对不会因为你个人的柔弱和哭闹而给予特殊的关照,除非你背后有着强大的势力做支撑。   谢时雨是这个基地中年纪最小的人,她初来此处便不知遭受了多少的白眼。年纪小、还是个没有毕业的女学生,能够有什么本事?别说是像老周那样咋咋呼呼爱计较的人,就算那素来沉稳的李叔也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当然,所有的议论都被基地的统领赵王孙一手压下。谢时雨的世俗身份不值一提,可是隐藏在背后、那不为一般人所知的真相却让赵王孙看重。   坐在黑色皮椅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已经爬到了少将的级别,被派遣到这基地当总指挥官。其实军衔在他之上的人有的是,可是在一片歌舞升平中谁会相信末世会陡然到来呢?如今四处都是乱糟糟的,他赵王孙俨然可以一个人坐拥这片基地,当初级别高于他的有什么用?要不是在混乱中被丧尸撕扯成碎片,要么是东奔西走寻找一片庇佑。   “小谢,你的那些个师兄妹什么的要来咱们这片基地么?”赵王孙面上笑容可掬,微微眯着的一双眼中透出了几分精明。   谢时雨淡淡地应道:“我没有师兄妹。”   赵王孙讶异地一挑眉,又道:“你们修道之人不是应该有各个门派么?你可还认得一些高人?咱们这基地里物资充足,能够给他们提供一片庇佑的场所。”   “不认识。”谢时雨飞快地应声,见赵王孙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悦,她又说道,“我们修道之人都是独来独往,几乎很少会有联络。”她说得可是大实话,除了她那仙逝的师尊她几乎就没有再遇到过同道中人,甚至连面前这位长官,他遇到的能人恐怕都比自己来得多。   赵王孙盯了谢时雨许久,这个瘦削的女孩儿跟他的女儿一般大,容颜出落的极为出尘,如同冰雪霜姿。双手交握叠在桌子上,赵王孙的视线有些迷离,他的喉结微微地滚动,他缓慢地说道:“听说你还带了一个跟你一般儿大的小姑娘回来?”在他办公室的监控器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来来往往的人。谢时雨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把她带到基地里了,如果少将觉得不妥,那我跟她一起离开就是。”   “哪里哪里!”赵王孙霍地站起身,脸上掬着和蔼的笑容,“有朋自远方来,当然是欢迎至极!” 第5章 末世(五)   “周云然那傻逼又去接私活了,你不知道他上次搞砸了多少的事情,几乎害得小队成员全军覆没,他还以为自己有多能耐!”一个瘦削的女人手中夹着一根烟,一边吞吐着烟雾一边刻薄地诅咒道,“他迟早会变成那些怪东西,到时候就看我不一枪打爆他的头!”   姜云络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附和了几句,目光则是在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身上游动。她自称王岚,是来找谢时雨的,可是人没在,她也不打算走,倒是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椅子上跟尚是陌生人的姜云络大倒苦水。   王岚弹了弹烟灰,她忽地转了一个话题:“对了,你是小谢的朋友吧?你知道她跟郑——”   “王姐。”冷淡的呼声中不见任何的热络,而王岚腆着一张笑脸主动地热情地迎了上去,顿时就把一旁的姜云络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小谢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明天有个任务,奖励很是丰富,你看你跟你朋友两个人吧,需求也大,要不要我们——”王岚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白。明天一定是有她的活,而她不愿意只身犯险,因而说什么奖励丰厚要将它推给谢时雨,到时候到底是谁领了那奖励还说不准呢。见着谢时雨年轻,这基地里的人可没少打她的主意。   “行。”谢时雨冷冷淡淡地应道。   达到了目的的王岚也便不再保持着那一份热络,烟蒂随手一扔连一个谢字都没有便挥挥手走远。这基地里的人远比姜云络在学校里见到的还无礼和放肆。她蹙了蹙眉头将犹在泛着火星的烟蒂扫进了垃圾桶,冲着谢时雨嘟囔道:“你看她怎么这样,为什么要答应她?”   “因为要养你。”谢时雨可谓是言简意赅,成功的封住了姜云络的疑问。明知道她话中没有其他的意思,甚至还存在着几分冷然与讥诮,为什么小心脏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地乱颤呢。姜云络别开了眼不再看谢时雨的神情,如果她长得不好看,自己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容忍她!好看就是一种通行证,这没有错。   在这基地里的人不是白白享用着一切,而是用劳力或者是脑力作为补偿。不过是一天光景,这外界更为灰暗了,基地的消息一经传出,便有成千上万的人携家带口朝着此处用来。在铁网的周围游荡着几只可怖的丧尸,他们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何为痛苦,只是尽职尽责的让可怖在人世间漫延。   虽说侠义值兑换成了能力值,让姜云络的身体比起往日来说强上许多,可要说对付那些恶心可怕的丧尸,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经验。要知道她可是一个看了开心鬼系列片子都会噩梦连连的人。这次出任务的地点是城郊的一片村庄,听说那里有个粮仓,也不知道村子里的人还是否幸存。小队加上了姜云络也不过是五个人,重新组装过的越野车轧过了泥土地留下了几道痕迹,后头几只游荡的丧尸动作迅捷的追赶。人类的躯体在这场浩劫中会产生变异,而那些丧尸亦是不断地升级拥有更为强悍的破坏能力。   老周,也就是被王岚称作是周云然的墨镜男也在队伍中,他自告奋勇当上了小队的队长,要知道如果能够找到这儿隐藏的粮仓可是一件大功劳,当然,这荣耀与危机并存于世。姜云络偏头看着身侧的谢时雨,她正阖着眸子小憩,脸上笼罩着一股疲倦,随着车辆的颠簸,她的头也晃来晃去的,看着极不安稳。姜云络小小地嘟囔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往谢时雨的身侧贴去,好让她能靠在自己的肩头稍稍舒适一些。侠义值在此间增长,倒是一件没有料到的事情。   这村庄在往日里也算不得是极为偏远,可是在这非常时候,电子设备几乎没有任何的信号。横七竖八的篱笆仿佛被人践踏过,田野中的幼苗也歪歪扭扭。所有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堆到了一处,看来这村子是难逃浩劫。五个人下了车,满怀警惕地走了一段时间,别说是一个人就连一只狗都不曾见到。而那些可怖的丧尸,似乎也已经撤离了这个村子。   “小谢,你跟你的这个同学去南边,我走中路,另外两个走北边。”周云然下了指令,也不管队员们同不同意,就大跨步地往前走。姜云络对老周本来就好感全无,再加上王岚那一番或真或假的吐槽,脑海中更是留了一个极坏的印象。她不认识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危险的境地下被他们无情地抛弃,跟着谢时雨,倒是极为安全,老周的这个命令正中她的下怀,眨了眨眼,主动向前揽住了谢时雨的手臂,怎么说也要揪住这位大腿!   朝着南边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一面是纵横的荆棘篱笆,还有一边是深深的已经干涸的沟渠。姜云络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谢时雨的身后,忽然间缓步前行的人猛地一个回头,将姜云络吓得够呛,脚步一个酿跄,眼见着就要掉进那沟渠中,腰间多了一道力。极为玄幻的一幕在她的眼前上演,只见谢时雨将她笼在了怀中,足尖轻轻地点在了那足有一人高的荒草上,如同一阵风似的掠过了这田间的小路。“你——”双脚踏在了平地上的姜云络惊魂未定。   “你走太慢了。”谢时雨淡淡地应道。   “不,我是想问谢时雨同学,你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女侠吗!” 第6章 末世(六)   你可别是个傻子吧。   姜云络此时就被谢时雨用这种眼神盯着,她干巴巴一笑,别过头去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波动。   这末世都发生了,到处跑动的是那丑陋又恶心的丧尸,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生活中有无数意料之外的东西,那就当做小说来看。只不过,很不幸,她姜云络就是此中女主角,一不打小心出了岔子,那就是全剧终了。   “你还站在这儿作甚?等着沟渠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你扯进去?”谢时雨扯了扯嘴角,从姜云络那变化多端的表情上也能够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嗤笑了一声,握住了姜云络的手,带着她就往前方的稍空阔处走去。这南边不会出现粮仓的,老周会这样安排说明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想要一个人独占所有的功劳和荣耀,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老周在基地里的名声不好,可是位置爬的也算高,因而要巴结他的也不是没有。   谢时雨走路的速度很快,这一眨眼便没影了。这村子越往南边去越是荒芜,那常年没有人打理的田地荒草几乎有半人高。风吹过了荒草,只留下一阵又一阵的窸窸窣窣声。姜云络打了个冷颤,抱紧了双臂赶忙追上谢时雨的步子。   “避死求生。”姜云络没有料到前方快速行走的人会忽然停下一步,险些一头撞上去。站定了脚步,又听得谢时雨低声说道,“这儿的风水不对。”听见了风水这两个字,姜云络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阴宅,阴森可怖的林子中,乌鸦站在了残破的墓碑上时断时续地啼叫。这大白天的也是瘆得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一片连亘的山脉似是被巨斧从上劈断。山坡上只有低矮的灌木丛以及一串串艳红色的不知名花朵,新新旧旧的花圈架在了一个个隆起的小土坡上,黄色的纸堆叠,被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砖石压住在风中一颤一颤,这儿应该是村子里人的墓地。“回去么?”姜云络的眸中浮现了几丝退缩之意,总觉得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都极为阴冷。   谢时雨似是没有听见姜云络的话,她的目光向着远处天与山相接的地方眺望,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声道:“山体从中凿断,生气隔绝,不相接续。怪不得这个村子难以旺盛,在危险降临的时候,没有任何逃匿的机会。”   “你在嘀咕一些什么?”姜云络扯了扯谢时雨的袖子,嘴角浮现了一抹极为牵强的笑容。总觉得身后有奇怪的动静,猛地一个回首后,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踪。平日里就畏惧着的鬼怪在此时都浮现在了脑海中,她握着谢时雨的手腕,力道越来越大。直到面前人那冷峭的面容上蒙了一层霜雪她才恍然惊觉,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   “小心!”   这村里的泥土地多是沙石,坑坑洼洼的一不小心就会崴了脚。谢时雨无奈地望着前方那手忙脚乱的人,将她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怀中,低声道:“你在怕什么?有我在呢。”   “我怕坟里面会爬出什么东西来啊。”姜云络颤了颤,一伸手就指着一个黑洞洞的土坟。这儿的墓碑不知道被谁给撅了,留下来的洞口就像是怪物的眼睛。姜云络不知道是自己望着这洞口,还是被那洞口给攫住了神魂。打了一个哆嗦,她又重复了一次,“我们这儿已经走到了尽头,哪里有什么粮仓?赶紧回去吧,好不好?”说道后面的几个字,她的语调中带上了几分的哀求。   谢时雨的神情冷冷淡淡的,她的目光在姜云络身上逗留了片刻便在远处坟地上游离。抿着唇半晌,才微微地点头,表示同意姜云络的话语。回去的路途显得格外的长,姜云络就像是个学步的幼童,牵着谢时雨的衣角。   沙沙沙——   咔擦咔擦——   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从身后传来,前面的人仿佛没有感觉到,而姜云络渐渐头皮发麻。心中尖叫着不要回头,可还是忍不住望上那一眼。草丛中,露出了一个面容青灰色的男人,他的脸上都是鲜血,手中则是抓住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咔擦咔擦地啃噬着,而他的手爪仿佛刀子一般,将那尸身开膛破肚。浓重的血腥味在风中漫延,姜云络不可控制地尖叫一声:“妈呀——”   这动静让那正在啃食的丧尸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珠子早就掉落了,只留下两个黑洞。生人的气息对它来说更为诱人,动作迅疾如同一道闪电,眨眼间已经到了姜云络的面前,锋利而坚硬的手爪朝着姜云络抓去。谢时雨还在自己的身后,还有什么人能够当那个盖世英雄呢?姜云络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浓烈的绝望之感。尖叫声不断,胡乱挥动的手击到了那个丧尸的头上,却是将那个恶心的脑袋打成了烂泥,连头颅骨都变成了一片碎末。   姜云络的右手上满是血迹,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她一点点地睁开了眸子,谢时雨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对面,一张冰块脸上微微有几丝裂痕。“不要再尖叫了。”在姜云络开口之前,她伸手捂住了姜云络的唇。   呜呜呜了好一会儿,姜云络终于平静下来看着自己的手。   侠义值兑换的能力值难道就等于力拔山兮气盖世吗?   “你……我……”   “果然是你。”谢时雨眸中难得地浮现了一股子如水般的温柔,但姜云络无心关照这些。黏稠的、散发着一股腐臭的血顺着手掌底下,心中笼上了一层阴霾。喃了喃唇,她满是惊恐地问道:“我是不是要变成丧尸了?是不是因为这个感染了?”   “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啊——你是——”   “水,我要水!”姜云络尖叫了几声,双眼一翻,却是在谢时雨的怀中晕倒。 第7章 末世(七)   “她胆子这么小,不过是遇到了一个丧尸,竟然吓晕了,真的能够担起那重大的负担么?不会是因为她是你同学,你就……不过我印象中,你很少与学校的人来往,更别说有一个关系亲密的朋友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这么瞪着我,我害怕。”   “她必须担起责任,不管前路多艰险,我会伴着她前行。”   迷迷糊糊中,似是听到了身侧有人在交谈。眨了眨眼睛,明亮的光线一点点的渗入了眸子中,姜云络抬起了沉重的手覆了半晌,才撑着身子坐起。印象止于那个可怕诡异的丧尸,而现在在一个陌生的屋中,还有一个陌生的穿着黑色长褂子的男人。朦胧中听到的一切并非是幻觉,谢时雨跟那个男人似是很熟络,一举一动间有一种配合了多年的融洽。   “醒了?”谢时雨淡淡地问道,而那个陌生的男人则是勾起了一抹散漫的笑容,拍了拍谢时雨的肩膀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这不是自己能看出来吗?哪里还需要多问?姜云络心中忽地生出了一股怨气,盯着谢时雨那冷淡的神情暗暗腹诽道。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总归是要问一问的。斟酌了良久,她正打算开口,话语蓦地被谢时雨打断。那厮仿佛会读心术,一眼便看破了她的所有疑惑。“这是杨坨村外的一个野林子,你放心这儿除了野兽山魈不会有可怕的丧尸出现,至于那个男人,则是一个吊儿郎当的隐者,叫做容凡,别看他一副年轻俊俏的模样,其实是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糟老头。”   “那——”谢时雨可别也是个上百岁的老妖婆吧?这种念头掠过脑海的一刹那,几乎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姜云络抱紧了双臂,赶紧驱逐这可怕的想法。“那我们不回基地去了么?”   “要回。”谢时雨抬眼淡淡地应道,“可是总得你能双腿走路吧?难不成让我像拖麻袋一样将你给拖回去?”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姜云络恨不得堵上谢时雨那张嘴。这系统君眼瞎了吧?谢时雨那厮才像是人渣好吗?还是说该死的系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不气不气,姜云络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扯出了一抹牵强的笑容来,她问道:“我听到了你跟那个糟老头的一些对话,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这忽然降临的末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压在了心中许久的疑惑终于问出了口,不管谢时雨愿不愿,她都要在今日追寻出一个答案来。敛去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姜云络的眸中终于溢满了一种浓浓的认真与严肃。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就算在网上也没有得到任何的风声,在她的身边,谢时雨是唯一的知情者。   谢时雨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知道大衍之数么?”   《周易·系辞上传》: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只不过这一切和发生的末世有什么关系?姜云络点了点头,惊讶地盯着谢时雨。   “这是洪荒时候遗留的未尽的劫难。”谢时雨淡淡道,“盘古开天,需要五十斧才能够劈开一片混沌,只不过最后一斧,混沌魔神出来捣乱,那蕴含着盘古无穷力的一斧,将混沌魔神震成碎片,可就是因为这点阻碍,使得最后一斧残缺不全,所以大衍之数用者只有四十九,缺了一,就是这个缺口埋下了巨大的危机。开天时候混沌魔神已经死了,可是他的真灵没有散去,女娲造人时候将混沌真灵注入了人族的体内,而到了此时,那些蛰伏的混沌真灵魔性又被重新激发了,他们变成了丧尸想要让世界重归混沌。”   “噢。”姜云络已经能够非常平静的接受这些事情了,“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救我出来,一定跟这个事情有关吧?”   “是。”谢时雨垂眸,笑了笑道,“要想解除这个状态,只能够重新封印混沌魔神,而这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当初的盘古大神以力证道,必须寻到一个身上有盘古咒印的人才能够运用盘古幡,再合五色石之力,才能够彻底根除祸害。”   姜云络顿了顿,反复地咀嚼谢时雨这番话,忽地笑出声来:“所以是因为我身上能找到五色石,还是有盘古咒印?”   “后者。”谢时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救世噢,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情,是不是侠义值会立刻爆满了?那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情啊。可是姜云络笑不出来了,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想当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罢了,安稳一世果然是一种奢念。沉默了半晌,她撩起了袖子看着自己手臂,片刻后又撩起了衣服扭着身子看自己的腰间。所谓的盘古咒印不是应该有个胎记吗?为什么她谢时雨会知道啊?印象中并没有什么接触,难不成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谢时雨被姜云络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也有些发慌了,她掩着唇轻咳了一声,低低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身上有盘古咒印?”姜云络的思绪已经朝着一个不可遏制的方向去了。难不成她在某时醉酒与这位谢同学春风一度而浑噩的脑子中没有任何的记忆?或者是在澡堂时几度相逢被她看了个遍?又或者她的目光能够穿透层层的衣物?双手捂住了胸口,朝着床角缩去。   谢时雨实在是无奈,从这厮的脸上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些东西来。她从领口处掏出了一串悬挂在了脖颈上的半月型链子,点点的光芒如同秋夜草丛中飘荡的萤火。“我遇见你的时候,它亮了。我一直注意着你,只不过你不知罢了。”   “我……”姜云络思忖了片刻,嗔道,“那你为什么还老是怼我?”这语气就似对着情人撒娇的小儿女,姜云络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老不及了,只能暗中吐槽自己不按套路出牌的脑回路,低垂下的长发掩住了绯红的面庞。   “……”   谢时雨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第8章 末世(八)   “我们到了村子中,为了加快进程就兵分三路,小谢跟她的同学一道,不知道她们那边出了什么差错,直到黄昏都没有见到踪迹,我和其他人就折回去找,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兴许小谢是带着她的同学离开了。”摘下了墨镜的老周,露出了一双阴鸷的眸子,他摸了摸鼻子,向着那坐在旋转椅上的赵王孙报告道。对于他来说,像谢时雨那样的人基地中越少越少,少了很大部分的竞争对手,这样子他才能够从千人中脱颖而出。   赵王孙没有说话,屋子中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周云然深呼吸了一口气,猛然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赵王孙那凌厉的视线锁住,许久才听见他咳嗽了一声,说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情。“国家首脑已经将避难基地的消息散发了出去,虽然我们在何处组建了小分站,可还是不停地有人往基地里涌动。”   “这事情简单!”周云然拍了拍胸膛,朗声笑道,“让他们来,暂时给他们提供住宿,只不过粮食什么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用斩杀的丧尸数目来获得一定的干粮,优胜劣汰,那些不利于基地发展的人就会慢慢地消失。”   赵王孙的眼睛中闪着阴沉的光芒,如同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舌,他摩挲着椅子手柄,慢吞吞地说道:“好,这事情交给你来办。”   “那……小谢她们?”周云然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要派人去找吗?”   *   谢时雨回到基地的时候,发现才短短的两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涌动的人潮如同奔腾不息的大河水,从第一道大关卡那就开始排起了长队。面色愁苦拖家带口的,纷纷往基地里涌。还有几个人捂着手臂眸光闪烁,想要趁乱避过安检,却被警卫员给揪了出来。他们是从丧尸的手底下逃生的,身上被撕咬了几道小口子。一千个里面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够从丧尸的手底下逃生免于被感染,可谁也说不准到底是哪个幸运的人。基地为了维护安定,只要是检测到身上有撕咬伤痕在变异的,不管是死是活,一律驱逐出去。要是遇到了反抗,则是格杀勿论。这些涌动的人里,管好自己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管那些哭得呼天抢地的可怜人?   “基地的资源越来越紧张了,只会少,不会多。”谢时雨向着警卫员出示了铭牌,带着姜云络从特殊通道走过去,瞟了眼身后伸着双手呼喊的人,满是淡漠地说道。   这两天,姜云络总算是了解了不少的事情。谢时雨会来这H城的基地,只不过是与赵王孙相互利用。赵王孙需要很多的人才围在他的身侧,而谢时雨则是要借着赵王孙的力量去寻找盘古幡,基地的力量总比她一个人要来得强。那些原本隐世的修真者也纷纷从林子里走出来了,他们也想要获得盘古幡成全这无上的功德。   “就算是隐匿在林子里修行,各大门派之间的斗争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修真者几乎不会去基地,他们以家族或者门派为聚居地,初始丧尸对他们而言算不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离开门派呢?”   “我灵山一脉代代单传,除了我门中再也没有其他人。”   姜云络回想起与谢时雨的这一番对话,依照自己看剧多年的经验,大体能够想象这厮是怎么个状态。大隐隐于市,要不是末世忽然来临,谁会知道这位是个有大本事的高人?顺着目光望向了前方,基地里的广场素来安静,只有那竖着的旗杆与猎猎飘扬的旗帜,而现在挤满了一群提着包袱男女老少,他们在等着基地人员给分配资源。   “这种时候基地不应该给我们老百姓免费提供吗?为什么能造起这个基地?还不是我们纳税人的钱?”   “是啊是啊,还有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小孩们怎么去杀丧尸?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就算不送死,那也是在这里饿死哦!”   ……   这一到安全的地方,原本就不平静的人顿时就大声嚷嚷起来。可基地里的人不管这个,对于那些有意见的,连住宿钥匙都不分配,指着大门的方向直说不乐意的可以滚蛋。在大危机降临后,几乎所有产业都瘫痪,管你是什么经理总裁的,到了这时候凭斩杀丧尸的能力说话,世界已经全然进入了弱肉强食的残酷竞争中。   “小谢?你们还活着?”一道惊讶的呼声传过来,王岚手中夹着烟,皮靴用力地研磨着地上的一只飞虫。“老周回来说你们消失不见,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了丧尸呢!”她的脸上挤着一堆虚伪的笑容,“你的那份酬劳,我——”   动作还真是麻溜,姜云络瞟了她一眼,心中的厌恶感更甚,拉着谢时雨的手,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基地里都是些什么人啊,能够保持稳定才是一件咄咄怪事!   赵王孙获得消息的速度是极快的,这一回他看到了谢时雨的身影,还亲自走出了办公室。身后四个戴墨镜的彪形大汉守卫着,就算是在基地中,也怕遇到什么不好的事。目光只在谢时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舔了舔唇,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小谢,这位小美女就是你的同学么?她还没有独立宿舍吧?”   那粘在身上的目光如同恶心而又粘稠的蚂蝗,姜云络心中升起了一股浓烈的危机感,这个基地的统领一副笑容可掬的亲切模样,可他的眼神光混浊而又□□,还夹杂着几丝阴冷。   “她跟我住一起就行。”谢时雨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赵王孙的视线。   “这怎么能行呢!”赵王孙惊异地呼喊了一句,“她是你的朋友,基地当然要尽最大的可能优待她。这样吧,在三栋202还有一间闲置的房屋,就让你朋友住在那吧,就这样说定了。”   与谢时雨别说是不同层,根本就不在一栋楼里。谁不知道呢,这基地中三栋201则是他赵王孙开会后休息的地方,他的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   “对了小谢。”还没等谢时雨吭声,他又虚伪一笑道,“我得到了盘古幡的讯息了,只不过那儿的林子有浓烈的瘴雾,只能你自己前去了。” 第9章 末世(九)   将姜云络放在基地和带到外头实在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情。有盘古幡的地方出现的瘴雾比起岭南之地更是毒上几分,而基地里头用心险恶之辈的危险性不亚于外头游荡的丧尸。赵王孙下了命令就像没事人一般大摇大摆地走了,只余下谢时雨双眉紧蹙,暗含几分不悦。   “我在基地等你。”姜云络看出了谢时雨的犹豫和为难,她笑了笑打破这片沉默。   “好。”谢时雨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出任务你不要去,我那儿还存着一些资源,够你这段时间使用。如果王岚或者老周来找你,一律拒绝了。”   你以为我是你呢?姜云络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不将这事情放在心上。摆了摆手应道:“行了行了,我明白的,你走吧。”   “……”谢时雨阖眸,掩下了眸中的一片汹涌的波涛。   和赵王孙达成了协作的关系,他确实也四处派人去打探盘古幡的下落,当然,之前的几次都是失望而返。可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不是么?这一回的地点远在了隔壁市,听说那里已经形成了丧尸潮。谢时雨在一边收拾着行囊,而姜云络则是翘着二郎腿,拿着牛肉干吃了不停,这一张嘴啊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背好了长剑,谢时雨几步走到了姜云络的跟前,一把夺下了她的牛肉干塞入口中。   鼓着腮帮子嚼动的姜云络愣了愣,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满地嚷嚷道:“你干嘛抢我牛肉干!”   谢时雨没吭声,只是提着行囊,径直向着外头走去,连一个回眸都没有留下。   “神经病!”姜云络低头看了看包装袋中的牛肉干,瞬间就没有了食欲,暗暗嘟囔了几声,沉默了片刻后,快速朝着阳台处跑去,双手扒着铁栏杆,目光焦急地四处望。这通讯的设备几乎没有任何的用处,谢时雨一走啊,只能够一日数一日的等着她回来。   赵王孙那里才下了命令,就有手下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姜云络也不是傻子,绝不会认为赵王孙无缘无故地就这般看中她,而且在那个地方,还极其不易逃跑。借口要等着谢时雨回来,她依然在这一处住了下来。   外界的丧尸潮正发生着变异,组成小队出去探险的,活着回来的不过是四分之一,那些被感染的要么被无情地抛弃,要么身死魂灭。这一来到基地的广场,就能够听到哭天抢地的叫喊,对于那些牺牲的,只是很敷衍地颁下了些许抚慰金和资源。在谢时雨离开的期间,那位叫做王岚的女人可没少上门,这儿刮刮那儿蹭蹭就想着占便宜,还有那一副过来人的面孔,俨然是以长辈自居。对于这种不要脸的,姜云络可不会像谢时雨那么沉默,大大方方地怼了回去,一副驾轻就熟的老司机样,倒是气得王岚一连几日都不曾上门了。   谢时雨离开的第十天。   “姜姑娘,将军大人请您前去,说是有谢姑娘的下落了。”   这赵王孙还真是懂得拿捏人心,看准了姜云络的在意。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她姜云络总归是要去一趟不是么?   幽暗的廊道在啪嗒的脚步声响起时,瞬间变得亮堂。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推进去就瞧见赵王孙背对着自己站立,双手覆在了身后,在看墙上悬挂着的几副梵高的画像。流动扭曲的线条极为诡谲,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的人,姜云络实在是欣赏不来。   砰地一道关门声,姜云络下意识地回头望,心中则是暗暗地警惕起来。办公桌上散落了几个酒瓶子,西装革履的赵王孙就像是一披着人皮的野兽。在他转身时,姜云络看到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闪动的贪婪和污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姜云络开口道:“将军,时雨呢?”   “噢,你是说小谢啊?”赵王孙这暗含着感慨的语气拖得格外的长,一开口便涌出了一股恶心的酒气。他咧开嘴笑眯眯地盯着姜云络,冲着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这办公室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姜云络冷笑一声,盯着面前这年纪跟自己老爹差不多大的人,只觉得一股恶心上涌。谁知道这厮利用职务之便害了多少人,这一张充满了□□的脸,扭动的面部肌肤就像攀爬的蛆虫,下流又下贱。一直高高在上,挥手便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涌来的赵王孙显然没有多好的耐心,他的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细缝,那神情似乎是责怪着姜云络的不知好歹。他的手按在了西装裤的皮带上,一步又一步地朝着姜云络。   赵王孙出行时候必有警卫员保护着,几乎让人忘记了他本人也是行伍出身。姜云络被他扼住了一只手,眼见着那如同肥猪肠的东西朝着自己的脸上贴来,心中猛地一沉,一拳朝着赵王孙的面庞轰去,而另一只手也在此时挣脱了束缚。她的动作是赵王孙想象不到的,摸了摸嘴角,赵王孙裂开了一抹残酷阴森的笑容,就算是硬钉子他也要啃下来,不就是一个女人?   侠义值在不知不觉中积累,姜云络心中开始感谢那个破系统,好歹在这世道让她有了应对危险的能力。用力地踹向不顾疼痛朝着她逼近的赵王孙,她抄起了一旁的椅子,迎着他的脸恶狠狠地砸了下去。蔓延的血腥味一下子将酒气给掩盖,姜云络拉了拉门,发现已经被人从外头锁上。赵王孙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愤愤地骂上了几句,姜云络直接将门砸地稀巴烂,幸好外头没有警卫员守着。什么破基地,看来是待不下去了!只要有人发现这一处的动静,她就会面临着无穷无尽地追捕。   顾不上去屋中收拾行囊,在洗手间里洗去了一手的鲜血,姜云络那颗快速跳动的心脏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上的流动的水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甚至能勾出一抹笑容。整了整因打斗而显得凌乱的衣服,她慢吞吞地朝着大楼门口走去,迎对着守卫人那诧异目光时也毫不怯懦与退缩。   想要进这基地要经过一层又一层的盘查,可是出去倒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涌动的人潮望着安全的基地奔跑,只有姜云络那孤寂的身影,在斜日之下慢慢地没向了远处那迷蒙的黑暗中。比起人来说,这丧尸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10章 末世(十)   H城外的郊野颇为荒凉,到处都是被丧尸啃噬的痕迹,姜云络不知道基地的人几时追出来,也不知道该前往何方。窸窸窣窣的荒草地,一望无垠的原野,她眯着眼睛看那一轮瑰丽的落日慢慢地沉入了地平线。   基地外头的丧尸应该比起城内要少上许多,由于基地时不时组织人去猎杀,倒是造出了一片平静的表象来。荒村野林的夜,向来游荡着一个又一个可怖的传说,可若是真的要寻找一个栖身之所,不得不转入周边的小村落。篱笆围成了高墙,在南侧霍然有个缺口,还能见到点点猩红的血迹洒落。躺在了一边的老黄狗尸骨已经被啃了一大半,只留下了半身和那写满了凄哀的眼。   姜云络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小心翼翼地钻入了篱笆中。这个村子已经空了,到处都是散乱的瓦罐和器具,家家户户的大门敞开着,像是被人暴力击打,这种事情,也只有人类同胞才能干出来。很可能在丧尸潮涌过之后,又有一大群逃难的人路过此地,顺手劫掠了村子。   因踩到了破瓦罐,脚下时不时发出爆裂声,姜云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在一处破院子里捡到了一把生锈的柴刀,双手紧握着做出了防备的姿态,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低低地呜咽从身后传来,一个矮小的怪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头钻出,他的脸上血肉已经开始腐烂,眼珠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身上挂着残破的布条,他正顺着姜云络所在的方向慢慢走来。   姜云络浑身的寒毛竖起,握着柴刀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眼见着那东西逼近,她一步又一步地后退,直到后方是一道深深的沟渠,没有任何的退路。就当切西瓜,就当切西瓜!姜云络默念着,手起刀落,那怪物的脑袋便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姜云络看着那委在了地上的丧尸,实在是忍不住,红着眼在一旁干呕。   破系统的侠义值倒是因为砍杀丧尸增长了一点点,可要是用这来换取侠义值和能力,她姜云络宁愿在一个安全的基地里坐着,实在是太恶心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她打了个哆嗦,赶忙跨过了这具丧尸在一个比较干净的小屋子里停了下来。   天已经黑了,这个村子早就断了电,陷入了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在小房子中找到了半截断了的蜡烛,姜云络仔仔细细地盘查各个角落,见没有任何丧尸出没才稍稍地安心。能够挪动的东西都被她搬过去挡住了门窗,盘膝坐在蜡烛边上,也顾不得什么脏污,捏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冷汗。   距离末世发生已经一个多月了,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成千上万的人陷入了混沌之中,而剩下的则是在苟延残喘。明明不多时前还在抱怨上课的老教授,可谁知道到了现在,满心系着的是自己的安危?这个系统一有老弱病残出现时便不断地发出警报,可是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什么去帮助其他的人!   姜云络仔细地回想着谢时雨介绍的一些状况,一共有四个大基地和不计其数的小基地,距离最近的就是H城外的A基地,可那分明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够前往S城的B基地,可是S城开车都要近一天的时间,更别说步行了,恐怕还没走到便已经没入丧尸之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埋首在双膝间,暗忖道:“要是谢时雨在就好了。”在极短的时间里,这原本不甚熟悉的同学,已然成为了救命稻草,成为她在绝境中的依靠。   咔擦咔擦声时不时从门外传来,仿佛是丧尸在磨牙,在推搡着紧闭着的门,姜云络按在了柴刀上,只死死地盯着紧锁的门,一动不动。绷紧的身躯就像是弓弦,等到了声音散去的时候才蓦地松懈下来。这一惊一乍间,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游离在外的夜,还真是别想再睡得安稳了。寂寞、无助、茫然……各种各样的情绪上涌,姜云络死咬着下唇,强压下酸涩之感。   挨过了一个夜,可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夜,甚至是一个不再有光明的永夜。烛火轻轻地颤动,蜡油流淌了一地,在灯芯燃尽的那一刻,啪嗒一声细响,屋子里的光明又重新被暗色吞噬。姜云络抱着身体不住地蜷缩,阖上了眸子做一个一切如常的痴梦。   姜云络是被外头推门的动静给惊醒的,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响声,又是几道拳打脚踹的声音。一咕噜爬起身,姜云络提起了柴刀慢吞吞地靠近门边。   “格老子的!里面有人吗?他娘的快开门!”粗俗的叫骂声闯入了耳膜,想来是一群游荡到了这破村子里头的人,大概是想寻找一些吃的吧。姜云络罔顾系统的提示,冷笑一声便往后退去。外头的人闹了十多分钟才歇下来,只不过出乎姜云络的意料,她打开门的时候那些个人还没有散,一辆越野车正停在不远处。   凝在她身上的视线就像是恶狼之眼,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高大男人大声嚷嚷道:“老子就说里头有人,你们还不信!”   “有人又怎么样?”他身后站着的一个小个子斯文男人一手推了推眼镜,另一手扶着一个病弱的面色苍白的女人,冷笑道。   “罗盘指示这儿,看来这个女人有本领救秀秀。”   “怎么可能,你看她普普通通的一个女人,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力,恐怕自保都困难!”小个子男人讥笑道,“我说老哥,你这一次一次都把路带偏,要不是因为你秀秀也不会受伤。”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那高大的男人嘶吼了一声,他握着拳头龇牙咧嘴地挥了挥,又猛地冲着姜云络喝问道,“你救不救?”   什么鬼?听着这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姜云络更是茫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手中的柴刀握得更紧了。 第11章 末世(十一)   这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是修真联盟里头的人物,他们可不畏惧姜云络手中的柴刀,行动也不会像丧尸那么迟缓。高大的男人一面跟矮个子争执着,一面冲着姜云络大步走来,一时不防,被推了个趔趄,在后头那道轻轻的讥笑中,高大的汉子瞬间就涨红了脸。   姜云络心中被恐慌贴满,她死死地盯着逼近的男人,手中的柴刀胡乱挥舞。忽然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浑身上下不得动弹,只能哆嗦着唇,惊恐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高个子大汉冷冷一笑,他劈手夺过姜云络的柴刀扔到了一边的草丛里,转身指着那叫做秀秀的女人,低吼道:“救她!”   姜云络一脸莫名其妙,应道:“怎么救?我又不是医生,她要是奄奄一息了,你们应该带她去医院!”   “罗盘指示这儿有人能救她!”高个子一握拳,暴躁地吼道,“你少他娘给我装!要是她出事了,我要你陪葬!”   “……”不可理喻,姜云络在心中嘟囔了一句,她尝试着挪动自己的双手,可如同被万仞高山压住,挪腾不得,而双腿也像是灌了铅一般,极为沉重。她可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在说什么玩笑话,她救不了那个叫秀秀的人,留在这里当真会丧命。什么能力值!在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心中暗暗骂道,一双眼因为那个高大的男人靠近而憋的通红。   矮个子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女人,看高个子这般行动也不劝阻,一张斯文的表皮下如同毒蛇一般阴冷。“走吧,还在这儿干耗什么?就你的破罗盘?”他大声地讥笑道,惹得高个子心中生火,当然,要遭殃的也是离他最近的姜云络。高高扬起的手掌仿佛要将人扇飞。   姜云络心中渴望着飞奔离开,可是那禁锢实在是太厉害,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只不过半晌没有动静。直到砰地一声响起后,大汉那夹杂着愤怒的嘶吼传入了耳中:“他娘的,哪个人敢阴老子!是谁干的!”   手脚上的沉重蓦地一松,揉了揉手腕,姜云络回头,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满是惊喜。顾不得什么,她朝着谢时雨飞奔而去,一把抱住她的腰,半是愉悦半是埋怨地说道:“你可终于回来了。”有谢时雨在身边,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再也无所畏惧了。   “我说呢,原来是小谢啊!”那大汉从地上爬了起来,阴恻恻地笑道,“看来罗盘指示的并非是这个女人,而是你谢时雨。你看秀秀变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打算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救她一把么?还是你现在有了——”   “苏连!”谢时雨将姜云络揽在了身后,一张凝结着冰霜的面庞出现了裂痕,她的目光在秀秀姑娘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了被称为苏连的高个子男人身上,皱了皱眉道,“我跟郑秀秀早已经恩断义绝,是死是活可都跟我没有关系,这是你跟高加的事情。”   “好!”矮个子男人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讥笑道,“那我问你,修真联盟的事情跟你也没有关系?你是真的打算背弃联盟单独行动咯?”   “我早就退出了联盟。”谢时雨淡淡地应道,抓住了姜云络的手,轻声道,“咱们走。”眉目低敛掩饰住其中的一片漩涡,她是不想再与这二人多接触了。   “谢时雨,老子是命令你救秀秀,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苏连大声地叫道,只见他指尖亮光一闪,竟然有一把飞剑冲着谢时雨冲来。   破风声闯入了耳中,谢时雨冷冷一笑,做了个拔剑的手势,顿时幻化出万千道光剑将高个子男人笼罩,男人的那柄飞剑自然是在半空中寸寸断裂。“就连你师尊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又是哪里来的勇气?”看着吓出了一身冷汗的男人,谢时雨讥讽一笑。手一挥,光剑在距离男人仅寸余的地方停住,而那森然的剑气则是不断地逼人肌肤。   “小雨……”低声的呢喃从矮个子那里传出,柔柔弱弱的女人声音细如蚊蚋,又如游丝细线,仿佛下一刻就断绝,“高加,你先松开我。”   那个被称为高加的男人眸光一闪,倒也认命地松手后退,心惊胆战地看着这虚弱的郑秀秀一步一步逼近谢时雨。“小雨,我们这是多久没见了?”   “见不见有区别么?”谢时雨反问道,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女人和谢时雨她……姜云络忍不住去暗中揣测,双手环着谢时雨手臂,她好奇地探出了脑袋,看着满脸凄苦一张憔悴玉容如梨花带雨的郑秀秀。   “她是谁?”郑秀秀的话语中有三分虚伪三分嫉恨。   我还想问你呢,姜云络小声地嘟囔道,警惕地望着她,面前的人绝不是善茬,这是一种来自女人的直觉。   “你没必要知道。”谢时雨说话向来不会客气,不过被她这么噎了噎,女人反倒是笑出声来,掩着唇咳嗽了几声后,她道,“小雨啊,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那眼神几乎柔成了一滩水,谢时雨这厮会怎么回答呢?姜云络暗中揣摩,视线则是凝在了谢时雨的脸上不再挪开,然而这厮只是勾唇冷艳一笑。   “我知道你瞧不起修真联盟的人,认为我们都不配是修真者,可是在这末世中,我们联盟的力量你也是极为清楚的。”郑秀秀忽地话锋一转,续道,“我这一身伤是因为盘古幡,我知道你在找它。基地的赵王孙给你的是一个错误的讯息。”   这话里行间的意思不就是以盘古幡来逼谢时雨就范么?这女人也忒是无耻!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难让姜云络对那两男一女生出好感,如果可以她真想拉着谢时雨的手臂扭头就走。可事实上却是谢时雨站着纹丝不动,甚至还开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这厮显然是心动了。 第12章 末世(十二)   谢时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盘古幡和五色石,包括救自己,也不过是因为那一道盘古烙印罢了。姜云络心中知晓了一切,可偏偏要刻意地回避,再谢时雨最终点头坐上那两个男人的越野车时,她心中隐隐浮现着几丝不悦,可脸上不动声色,依旧是那懒散的带着半分迷茫的神情。   都说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挤在了后座的姜云络正好处于中间,时不时要接收病美人郑秀秀如同刀剑般锋利的目光,心中暗暗叫苦,一偏头却见谢时雨那厮正闭目小憩,仿佛感受不到郑秀秀那火辣辣的目光。这两个人当初到底是什么关系?说不好奇是假的,可是问了谢时雨,恐怕也得不到答案。撇了撇唇,姜云络向着谢时雨身侧挤了挤,瞧见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心中一怒,更是抓住了那搁在了身侧的手臂,浮在了她的饵盘低声问道:“你是回到了基地中了么?”   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扫下了一片阴影,谢时雨的眼皮子动了动,最终睁开了那双澄然的眸子,淡淡地应道:“回去了,又走了。你下手不轻,赵王孙气得暴跳如雷,命令几个小队人马四处搜寻你的踪迹。”   “你明知道赵王孙是什么样的人,还将我留在了那里。”姜云络小小地抱怨道,越想越是生气,这厮可别是故意的吧?将自己留在了赵王孙的身边,交换盘古幡的讯息。那好色坯子一步一步爬上了基地指挥的位置,谁知道他背后干了一些什么勾当。有这样的首领,破基地迟早药丸!   “我信你。”谢时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淡声应道。当初的盘古大神以力证道,劈开了混沌的天地,开天神斧融合开天的无量功德化作了盘古幡,如果身上拥有盘古咒印的人,连一个小小的基地统领都对付不了,凭什么来驾驭盘古幡?见姜云络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她有些无奈了,揉了揉姜云络的脑袋,低声道,“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的,有我在呢。”   这揉头的动作分明是将她当做了小孩子嘛!姜云络心中的不悦渐渐地散去,眯着眼睛脸上也露出了几抹惬意来,事实上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极为受用的。这厮的冰山脸上终于流淌着一股似水温柔,那凛冽如同秋霜冬雪的神态才是真正的让人受不了。在不经意间,姜云络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谢时雨的身上,与郑秀秀之间拉开了一个极大的缝隙。   言笑晏晏旁若无人的姿态到底是刺激了郑秀秀那衰弱的神经,前面的两个男人正讨论着前方的道路,透过后视镜与谢时雨一个对视,只有冷漠如冰霜的姿态。明明在很久之前,她们之间不是这样子的,不过是一件小事情而已,有什么不可原谅?所有的逢场作戏也只有她谢时雨当了真,而真正流露的真情又被弃之如履。锋利的指甲攥入了掌心中,郑秀秀咬着下唇,柔声说道:“小雨,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时间并不能洗刷一切。”谢时雨的视线终于在郑秀秀的脸上停留,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貌是她的惯用伎俩,偏偏少时的自己义无反顾地踩进了她布下的陷阱中。可是现在么?冷冷地嗤了一声,从鼻底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哼声。   郑秀秀的声音显然有几分急切,恨不得越过姜云络扑在了谢时雨的身上:“我都说了,我跟他之间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且现在他早已经命丧黄泉,你还是不能够释怀么?”   “我早就原谅你了。”谢时雨慢吞吞地应道,“可是我跟你也早没有任何的关系,你要记住,我救你只是因为你用盘古幡的下落做了交换。”谢时雨的记忆向来不错,离开了灵山入俗世的点点滴滴都烙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原不知修真联盟里有那么多的龌龊和龃龉,更不知这位同她交往了将近三年的郑秀秀早就跟别人厮混在了一起,而那个人是修真联盟会长的儿子。可就算有这样的身份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因为放浪形骸而遭了天谴爆体而亡?   “好,你跟我没关系。”郑秀秀垂下了眸子,掩饰住了一片黯然,她又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回到联盟呢?是我的错,不是联盟的错误。”   “是因为联盟缺人了么?”谢时雨冷笑一声道,“那些作恶多端的都在天谴降临之时丧了命?也是,那群自诩为大能者的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吧,各个世家在末世互相吞并碾压早就将联盟的条例抛到了一边去。”   “谢时雨,你他妈别太过分了!讲话注意点分寸!”这头郑秀秀被堵得哑口无言,那开车的苏连却是按捺不住破口大骂,双手猛地敲击在了方向盘上,他扭过头狂吼一声。车子已经驶入了浓密的森林中,他这一骂骂咧咧,没有注意到了前面的路,车轮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几个颠簸后,便一头扎入了一个深深的泥坑中。   “连车都开不好。”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的高加在看清楚如今的状况时,皱了皱眉,冷笑一声,他拉开了车门去盘查情况。泥塘中的车子熄了火,他转了一圈倚靠着车门抽完了一根烟才又敲了敲车窗,沉声道,“都下来吧,这车恐怕是废了,反正距离目的地也近了。”   森林里平常就少有人的行迹,因而极少出现成群结队被感染的丧尸,可是其中的凶险却不比外界的少。   谢时雨向着姜云络伸出一只手,低声道:“来。”   早从车上下来的高加早已经殷勤地拉开了另一方向的车门,将郑秀秀横抱在了怀中,丝毫不管她的挣扎与抗拒。矮小的个子可是手中的劲力可不小,挽起的袖子底下是青筋暴起的强壮手臂。   “罗盘探测到这林子里面的林子很旺盛,盘古幡应该就在这处。这里虽然没有丧尸,可是有妖化的动植物,我们之前来过一趟,秀秀就是被林子里的血藤弄伤的。”在面对谢时雨时,高加不像苏连那般暴躁,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斤两,面对着谢时雨平静地描述着之前经历的一切。   “妖藤?嗜血虎?食人蟒?”姜云络的声音拔高,眼睛也越睁越大。这一些都是出现在了各色修真小说里的东西。难道这个末世还是一个修真末世噢?为什么侠义值只能够转化成为巨力而不能变成各种能让她运用自如的灵力呢?   “塑肉身,强元神,侠义值转化成了远古大   道。”沉寂的系统君可算是开了金口,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救得人越多,这力量就会越强。”   “狗屁!”姜云络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来自于遥远星球的烂系统就是一个典型的圣母心泛滥者,什么人出现都提示要救,好的坏的该救的不该救的,发不尽的慈悲心,以及那之后可能出现的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第13章 末世(十三)   就算是被这什么劳什子系统强行绑定了,姜云络也不会按照它的意愿来行事,到底该救什么样的人,还是得靠她自己来决定。救人在这世道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救人了,而是一种自救。   丛林里头阴暗潮湿,不知道从哪一处伸出来的藤蔓时不时的绊脚,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就像是风吹过枝叶。脖颈处被一股子阴冷侵袭,姜云络缩了缩身子,握着谢时雨的手更加用力。   姜云络平常不是那等爱好四处探险的人,就算是出门旅游,她选择的地也会避开那深山老林与荒僻的村子,这林子中的景观,是她平日里不曾遇到的。好奇终究是战胜了恐惧,她的目光还是在四处游离。   五个人组成的小队,她和谢时雨走在了最后。那高高壮壮的苏连手中拿着一把刀砍着乱生的荆棘与枝条,而高加则是小心翼翼地扶着郑秀秀走在了最中间。罗盘上的指针快速地旋动,几分钟过去了都定不出一个方向,苏连骂骂咧咧了几句,手中更是下了狠劲,被砍了一截的枝条向后弹去,高加带着郑秀秀快速地避开,而谢时雨猛地伸手按住那震动的枝条。   “我草!这什么鬼地方!上次来的时候还能找到方向,我明明记得这条路上的荆棘丛都被清理了!”苏连实在是忍不住,他扭头大喊了一声。讶异在他的眸子中漫延,慢慢地变成了惊恐。在他的眼睛里,只有那疯狂生长的枝条与藤蔓。再也见不到其他。   高加一抹额上的汗水,低声斥道:“鬼叫些什么呢!”   “你他娘的看看后头吧!”苏连的口中又爆出了一串脏话,嘎嘣一声响,他手中的刀就像是砍在了钢铁上。那老树的枝条上一个个疮疤就好似写满了嘲讽的怪笑,漫天的深绿色将他们一群人重重包裹。   林子瞬间便陷入了一种诡谲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危机。一道刺耳的尖叫劈开了这份沉寂,郑秀秀紧抓着高加的手臂,脸上写满了惊恐。“小雨!快救我!”她的双脚已经被藤蔓缠住了,那翠绿的叶子从她的背后探出。她之前就受过伤,那嗜血妖藤在她的体内种下了种子,在这片林子妖力的催动下,一点点的发芽。   谢时雨还没有动弹,苏连就提着刀冲上去,狠狠地砍在了那纠缠的枝蔓上,鲜红的汁水如同人的血液缓缓流淌,郑秀秀那满是痛苦的呼喊冲破了林梢。苏连还想劈下一刀,他的手腕被高加紧紧扼住。额头上青筋跳动,他咬牙怒骂道:“你在干什么!”   “老子要砍了这树妖救秀秀!”苏连高声喊道。   “去你妈的!”高加也难以维持那张斯文的面皮,他一眼就看出了郑秀秀的异状,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这一刀哪里是砍在了藤蔓上,而是在她的身上啊!   这瞬息间发生的变化,姜云络可谓是看得目瞪口呆,她扯了扯谢时雨的袖子,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之前不是救了她么?”   谢时雨蹙着眉摇头道:“我没有想到妖藤的寄生种会在她的体内。”   “那怎么办?”姜云络又小声地说道,“我……我感觉藤蔓也缠住了我的双腿。”不只是姜云络一个人被藤蔓给缠住,在场的人都身陷其中,这枝枝蔓蔓是从郑秀秀的身上生出的,只要一砍断,伤痕必然是在她的身上。那处于狂躁状态的苏连也终于反应过来了,长刀从他的手中落下,被一条藤蔓重重包裹。这刀就像生在了藤蔓中,妖藤正举着它在半空舞动。   别说是苏连、高加,就算是谢时雨多多少少也有些顾忌,可姜云络不然,这郑秀秀对她而言是不过是陌生人,还是一个极为讨厌的陌生人。她感觉到藤蔓如同游蛇一般在她的身上游动,吸盘紧贴着她□□的手臂,似是想要狠狠地扎入血肉中。可能被扎一下就变成了郑秀秀那样的树人了,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姜云络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她用力扭动着身躯挣扎,没想到双臂只是稍稍地往外一撑,那藤蔓就断了,随之而起的是郑秀秀的惨叫。   “……”姜云络愣了愣,地上断裂的藤蔓扭动着,“谢——”她还没有说完这个名字,一道凌厉的剑光便冲天而起,那些纠缠着谢时雨的藤蔓直接被斩成了一截截断裂的残枝。郑秀秀的脸色已经发青了,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额上淌下,谢时雨斜了她一眼,咬破了手指用鲜血在半空中虚画了一道符文。符文上神秘的纹路在半空中放大,上头被一股淡黄色的光芒笼罩着,直接打在了郑秀秀的胸口,只听得一个“破”字,那生长在她周身的藤蔓就快速往后退去。熊熊的火焰从枝头开始腾烧,刺耳的细小尖叫一声又一声。高加抓紧了时机,赶忙挣脱了身上的束缚,扶起了那瘫软在了地上的郑秀秀。   “秀秀!秀秀!”一道又一道焦急的呼喊在林子上头浮动。   “谢时雨!你他娘的做了什么?不知道那藤蔓会损害秀秀吗?”灰头土脸的苏连几个跨步就到了谢时雨的跟前,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着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打到谢时雨身上去。   明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谢时雨的对手,可是姜云络还是忍不住揪心。她挡在了谢时雨跟前。恶狠狠地等着那魁梧的男人,怒声道:“你大呼小叫做什么?要不是我们时雨,你的那什么秀秀早就一命呜呼了好吗?”   “你算什么东西!”苏连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他是忌惮着谢时雨,可不代表他会怕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女人,他一伸手就想推开姜云络。   “你还打人呢!”姜云络冷哼一声,不闪也不避,正想试试能力值呢,一道轻笑声从身后传来,她转头只见一抹如同昙花一现般的淡笑。“云络,来我身后。” 第14章 末世(十四)   笑容随处可见,尤其是在一个常开口笑的人脸上,这没有什么稀奇的,可若是在一张常年冷凝的脸上见到了那如同春花、春风、春雨般的笑时,姜云络还是忍不住怔愣。就在这一片刻,她已经被谢时雨牢牢地护在了身后,而那妄图打人的苏连则是倒飞了出去,几乎撞入了后面的一片大火中。在半空连翻了几个跟头才站稳身形,苏连紧握着拳头,积蓄着满腔的怒火无处释放。   “秀秀她——”高加可是比苏连镇定多了,他皱着眉望着怀中面色惨白的人,也知道落到这种境地也不能完全的怨上谢时雨,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目光紧凝着谢时雨。   “死不了。”谢时雨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又道,“那种在了她体内的妖藤种子还没有彻底拔出,只不过暂时用符箓封印了,你要是想她活命,最好带着人回你们修真联盟去。”   “找到盘古幡我们就回去。”高加眉峰皱得更紧,犹疑了片刻后,他坚定地应答道。此行就是为了盘古幡,其实一开始出门并不是他们三个人,只不过那些要么是仓皇落跑,要么就是折在了半道。   谢时雨可不管高加他们打什么算盘,跟着他们只是寻盘古幡的下落,至于那东西最后落在谁的手中,那可得看各自的本事了。空气被灼烧的有些扭曲,那些藤蔓在火光中发出了桀桀的怪叫,前方是一条通向未知之处的道路。谢时雨的目光在悠悠醒来的郑秀秀脸上停留了片刻,开口道:“走吧,快天黑了,找个空阔的地方休息吧。”   这走了一天也没见什么盘古幡的动静,姜云络平日里哪受过这等折磨?长久的行走脚底心已经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刀尖上。看着谢时雨那厮若无其事的模样,姜云络也只能咬咬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这幽深的林子,谁也不知道尽头是在哪儿,在其中兜兜转转,罗盘已经指示不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篝火照亮了暗夜,五人围坐在一起,在那树贴着几道符箓随风而动。淡淡的光晕围成了一个圈,将他们笼罩在这层薄薄的结界里。这不是出去野炊的,在野林子帐篷也是不存在的。幽冷的月光从树木的枝隙间洒落,遥远处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狼嚎。姜云络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了那浑身毛发肌肉暴涨的浪头人形象,身子一个瑟缩,赶忙往谢时雨的身侧靠去。自从谢时雨离开后,不管是在基地里还是基地外,她都没有睡过个安稳觉,身体与内心都极为疲倦。靠在了谢时雨的肩上,眼皮子逐渐沉重,还不到五分钟,她就陷入了梦境中,呼吸清浅而又绵长。   郑秀秀被高加拥在了怀中,一件西装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生怕她受了凉。苍白的面容瘦削憔悴,她在高加的怀中不安的扭动着,忽地睁开了眼眸,里头写满了惊惶与不安。谢时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心中到底是生出了几分不忍,怎么说也是认识了多年。郑秀秀的伤势不轻,她所展现出来的痛苦也不是作假的。   眼睫上盈着晶莹的泪珠,郑秀秀睁着朦胧的双眼,迎上了谢时雨的目光,带着几分幽怨地唤道:“小雨……”   谢时雨蹙了蹙眉,没有应声。靠在她肩上的姜云络忽地嘟囔一声,头微微地下滑。谢时雨的神思一下子就这给拉走,她轻轻地扶起姜云络,让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捋开了一丝遮住眼眸的发丝,嘴角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郑秀秀的心中如同针扎一般,痛苦与恼怒几乎扭曲了她的面容。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她推开了高加的手臂,面朝着谢时雨,低声道:“小雨,你心中有其他的人了吗?你难道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话语中溢着几分哀切与恳求,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样。   就算心中生出些许的不忍,也因为她的这副样态而消失殆尽。隐藏在了柔弱的背后是一种如同蝎子尾刺般的险恶用心,她会回头,无非是因为现在居于她身侧的两个男人保护不了她罢了。谢时雨的面色渐渐发冷,她装作没有听见郑秀秀的话语,微合着眸子养神。   “秀秀,跟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低声下气做什么?”苏连也学乖了,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从鼻孔里吭出了一道冷哼来。他原本就瞧谢时雨不顺眼,这种遗世独立、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是让人受不了,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各方面皆不如而生出嫉恨。   “连哥……”郑秀秀低叹了一声,啜泣道,“这不关小雨的事情,是我有错在先。”   “你都说是你有错,可是我没看出你错在哪里!你不要在谢时雨面前一味地退让!”苏连很不爽地应道,“秀秀,你也不用求她,我和高加会保护你的,难不成我们两个人还不如她一个女人?”   这夜比想象中要来得平静,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姜云络是一夜好眠。当天光从林叶间洒落,篝火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姜云络缓缓地睁开了眸子,还以为回到了家中枕着小可爱抱枕睡上一夜,没想到在她脖颈下的是谢时雨的双腿。就像是无意间闯入别人领地的外来者,几分惊惶过后,又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姜云络爬起身,活络活络发麻的四肢,冲着那睁开眼的谢时雨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啊,谢同学。”这称呼仿佛回到了校园中,当然如果当初真在校园小径遇见谢时雨,她绝不会打招呼。   “嗯,早安。”谢时雨笑了笑,淡淡应道。 第15章 末世(十五)   这在重重危机中生出的融洽与惬意到底是引起了其他人的不耐烦,郑秀秀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倒是那苏连开口就道:“你以为还在之前呢?这种情况安个屁!我们这边的干粮快完了,你们俩的自行解决吧。”说白了就算是有富余的,苏连也不愿意分给谢时雨,这盯着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仇人。   “修道的人不是应该辟谷吗?”姜云络扯了扯谢时雨的衣袖,小声而又好奇地嘟囔道。谢时雨没有应答,只是勾了勾唇,抚了抚手腕上的一串菩提珠。在各色的小说中,什么储物袋储物戒在末世提供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连人都能够进入,而谢时雨腕上那一串不甚引人注目的珠子,也有类似的效用。看着她取出了一些干粮,姜云络知道,在食物这方面是不需要再发愁了。   “休息了一夜,赶紧走吧。”苏连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再次掏出了口袋中的罗盘,然而快速旋转的指针在似乎收到了各个方向上那股神秘力量的牵引,直转个不停。烦躁地跺了跺脚,他随意地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他上次来这林子并没有过去多久,可是在现在已经辨认不出那时的模样。   白天也不比黑夜轻松,这越往林子里头去,危险就越大。全队依然保持着最初的队形,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就连一片树叶坠落的声音都能惹得姜云络满是惊惶地回头。   “砰——”地一声巨响来自不远处,这林子里头的鸟都被惊飞。   “是……枪声?”姜云络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如果真的如此,那就意味着这片林子里头还有其他的人存在。他们会是基地探险队的人,还是修真联盟里的一员呢?   低矮的灌木丛忽地被剥开,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几个打滚,最后僵着身子躺在了地面上。他的脸上都是爪痕,身上的血肉也被大块大块的撕裂,看起来奄奄一息。那脑海中的系统响起了救助的警示,姜云络瞧着这骇然血腥的一幕,悄悄退后了一步,用右手遮住了双眼。   那枪声断了片刻之后,又接二连三地响起,连人求救的呼喊可都清晰可闻。苏连与高加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倒是谢时雨微微蹙着眉,拨开了那洒落着鲜血的灌木丛循声而去。当然不能够让她一个人去那危险之处,姜云络呆愣了片刻后也立马追了上去。   越过了这丛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到达了一片稍稍开阔的林地,一只体型膨胀的老虎双爪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它的身上满是弹孔,可流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那种莹绿色的、粘稠而又散发着恶臭的液体。风中的树叶颤颤巍巍的落,几个背着登山包的人手紧紧地抓住了树干,手中的枪瞄准了那只奇怪的老虎。姜云络微眯着眼,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难不成A基地的人已经闯到了这儿来?   这只老虎因为姜云络两人的出现忽然转移了目标,它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只留下两个黑黝黝的洞口,锋利的齿牙上缠绕着一股淡绿色的烟气。再多看几眼,只怕才吃下去的早饭都会被呕出来,姜云络满是嫌恶地瞥开了目光。   “小谢!小谢快救救我们!”那树上的一男一女,也发现了他们,一边摇手一边呼喊。那声音如同绝境中乍逢一线生机,带着浓浓的喜悦与殷切的期盼。   姜云络对那个基地的印象极差,尤其是周云然和王岚这两个人。这经常互相碾压的两人在这时候倒是喊出了同样的话来了。姜云络私心底不愿谢时雨救他们,可都已经闯到了这儿来,要从这只猛虎口中脱身的,可不止是那舔着一副奇怪嘴角的王岚和周云然。   “这不是寻常的老虎,它的身上有尸毒,你千万要小心。”谢时雨叮嘱了一句,背后的长剑出鞘,她一手掐着剑诀,一手画着符箓。剑刃上围着一层淡淡的光芒,它冲着那只老虎飞去,迅疾如同闪电,只留下了几道残影。而那符箓在她的指尖慢慢成型,神秘的符文放的巨大,像是一块巨石砸向了那只猛虎。满是不甘地嘶吼声在林子里回荡,猛虎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化作了一具被黑气缠绕着的尸骸。   树上的人见危机已经解除,立马喜笑颜开地跃了下来。王岚甩开了周云然,快步走向前做出一副要拍谢时雨肩膀的样子,连声道:“小谢,你真有两下子啊!对了你怎么不回基地啊,缺了你可不行。你看你要是在基地,这活还会落在我的身上吗?”   谢时雨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王岚的手,因她的喋喋不休而双眉紧蹙。周云然的沉默实在是出乎意料,灌木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谢时雨视线只转移了片刻,便听得老周那阴冷的笑声在林子里响起:“你们都往后退!”   腰间被枪抵着,莫名其妙变成了周云然手中人质的姜云络一脸茫然。最先表达愤怒的不是谢时雨,而是王岚。只见她一脸沉痛地喝问道:“老周,你这是疯了吗?你想做什么?”   “基地将军大人下得命令。”周云然轻描淡写地应道,“他要姜云络的命!你要知道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人能袭击大人的!”   “……”姜云络几乎都忘了她得罪了赵王孙的这件事情。   “小谢,我知道你本事大!”周云然阴恻恻地笑着,“可是子弹不长眼,你能快得过子弹?”   谢时雨冷凝着一张脸,眸中写满了嘲弄。她面上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仿佛没将周云然的行为放在眼中。可别说是谢时雨,就连姜云络她自己都不曾忧心,脑海中还在盘算着什么时候适合出手,将周云然这个蠢蛋的脑子给打爆了。   “小心——”忽地一声惊喊冲破林梢,异变陡生! 第16章 末世(十六)   谢时雨的惊呼响起的那瞬间,姜云络便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后方吹来。面上的神情一僵,她顾不得那抵在了身后的枪口,右手肘朝着周云然的胸腹狠狠击去。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只听得啪地一声响,枪掉落在地,而周云然的口中则发出了一道扭曲而又刺耳的尖叫。   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姜云络已经回到了谢时雨的身侧,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一抬头,这才发现谢时雨大呼小心之因。在周云然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其实已经不能够称呼他为人了,在不久前他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他的身躯就像充气气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黑气,此时,他一只手抓住周云然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穿透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顺着灰白色、长满尸斑的手留下,静谧的林子里隐约听到了咔擦咔擦的磨牙声。眼珠子在那眼眶中转动,那只丧尸在袭击了周云然后,就像一阵风般快速奔走。   “这……”王岚瞪大了眼睛,可是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在基地中,她跟周云然一直不对付,如今看到了他凄惨的死状,心中升起的是一股畅快感。只不过在嗤笑过后,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来这森林的小队成员几乎全军覆没,她回到基地也没法交待,再者那边不一定能保证她的安全。心中有了主意,她又扯出了一抹虚伪的笑意,问道:“小谢,你们是打算去哪儿?”   谢时雨没有搭理王岚,她径直地穿过她身侧,观察着周云然的尸首,短短的时间里,尸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一丝丝的黑气从他的肌肤上生出如同发了霉一般,在胸膛的伤口处,更是凝聚着一股诡谲的黑气,这具尸体在发现异变。画了一道黄符打在了尸体上,猝然间升起一股烈烈的火焰将它燃烧殆尽。   “云络啊,你们是准备去哪儿?就你们两人么?”那头的王岚见谢时雨不理不睬,面上的神情有几分僵硬,心中大恨,可脸上还是不得不维持着那份殷切。   “关你什么事?”相比于谢时雨的沉默以对,姜云络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呛声道。她扫视了一圈,苏连高加那三个人隐藏在一处,冷眼看着这里的变化。正如她所想,这危机才解除,那三个人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佯装惊异地问道:“这……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继续走。”谢时雨冷冷淡淡地应道。   盘古幡应该就在这片森林中,可事实上苏连他们也找不出正确的方向,根本没有必要再与他们同行。姜云络有这等心思,斟酌了半晌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够叹一口气,将这种心绪给强压下去。   王岚见没人搭理她,也腆着一张脸跟上了队伍。时不时说一些基地里的秘闻趣事,可是紧凝的氛围没有丝毫的舒展,她只能抿着唇干巴巴一笑。   这一行人各有各的打算,丛林里危机四伏,不到关键时刻也都做冷眼旁观,倒是姜云络酌情地救助身边人一把,从而赚一些少得可怜的侠义值。   “他娘的,我们已经转了三四天了吧?看着树上的印记,来来回回四五次了!”苏连暴躁的喊声时不时响起,一拳击在了树上,栖息的鸟儿高飞,而渐渐枯黄的树叶也扑簌簌地下落。明明是像四方延展的路,可最后却像一个迷宫,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处。   “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说吧。”高加扶着愈显虚弱的郑秀秀坐了下来,懒懒地抬头望了苏连一眼,又嗤笑道,“你的罗盘不是号称‘仙人指路’么?怎么到了现在连个方向都变不出了?”   苏连一听这话,一张脸更是憋得通红,他跳了起来,指着高加骂道:“他娘的你小子懂个屁!这林子里灵力太他妈旺盛了,罗盘受到各方向的牵引,它能指出什么来?”   “难道盘古幡不是力量的中心么?罗盘不该指向那最强的地方么?”   “你——”   “二位不要再吵了。”王岚扯着一抹和事佬的笑容,出来打了个圆场,“这盘古幡可是当初大神留下来的东西,我们这些肉体凡胎的,怎么能轻易找寻到呢?”   “谁跟你一样?”苏连可不领情,他眉头一竖,嗤笑道,“你这婆娘不过是基地里一个普通的人物,老子是修道之人,能和你相提并论?”而那头高加也是冷冷哼了一声,在这事情上两人道没有任何异议。   “你们安静些,我头疼。”郑秀秀那柔弱的嗓音传出,可比王岚那苦口婆心的劝说有效用多了,这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瞬间便闭了嘴,服帖地似是家养的猫儿。   谢时雨和姜云络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不过他们的谈话声还是能够清晰听见。谢时雨没什么反应,倒是姜云络听见了郑秀秀的嗓音,下意识就朝着她望去。一股冷气迎面而来,郑秀秀那苍白的面容上仿佛绕着阴森诡谲的黑气,而她的瞳孔也变成了莹绿色,幽幽的如同野狼之眼。猛地一个瑟缩,再看向郑秀秀,她已经与寻常无异,刚才出现的仿佛是个幻觉。   “你在看什么?”谢时雨难得地主动开口。   刚才升起的怪异感觉瞬间便被驱空,勾了勾唇,带着几分轻快地应道:“郑秀秀。”   “她?有什么好看的。”谢时雨抬了抬眸,目光也在郑秀秀身上停留了片刻,继而低声道,“你要小心她,别看她现在如此虚弱,可是一颗心实在是狠辣得厉害。”   “那我们还跟他们一起走?”姜云络轻哼了一声,往谢时雨的身上凑了凑,几乎是趴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说道,“反正他们也不知道盘古幡的下落,照目前这种境况,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林子?”   “人多力量大。”谢时雨轻笑了一声应道。   姜云络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可拉倒吧,我看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第17章 末世(十七)   夜晚的森林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沉寂中,怕是引来什么凶恶的野兽,一行人连篝火都没有再点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分不清谁是清醒,谁是沉睡的。   姜云络的心中可不会像脸上所展现出来的那般轻松和散漫,面对这个无情的世道,深感自身的渺小和无奈。按照正常的走向,这七八月该是烈日炎炎的天,可现在白日里骄阳灼烧大地,夜中则是凛冽霜寒如同冬季陡然降临。她抱紧了手臂,还是觉得一股凉意在周身蔓延,屏住呼吸,悄悄朝着谢时雨的身上靠了靠,见她没有动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在以前有人说她跟谢时雨会有交集,打死她都不肯相信。微合着眼,在脑海中勾勒着谢时雨的面部轮廓,这厮虽常年冷着一张脸,可是她对自己还真是不坏。虽然有时候会有讥讽,可从来没有放开过抓着自己的手。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流淌,姜云络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容。半晌后,才使劲地摇了摇头,暗唾自己:“想什么呢!她是因为那什么盘古咒印!”   困倦在耷拉着的眼皮子间流动,好似听到了一道细小的动静,像是有什么破土而出。姜云络没有多关注,她掩着唇打了个呵欠,朝着谢时雨的肩上靠去。在闭上眼睛的那瞬间,闪过了一线绿光,紧接着一股恶臭在林子里蔓延,彻底驱走了姜云络的睡意。她眉头紧锁着,用手掩住了口鼻,借着从云中破出的月亮光辉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腰以上是人的躯干,一张狰狞的脸上布满了纵横的青色脉络,依约可以分辨出是郑秀秀的面庞。她现在已经不能算作是人了,腰部以下是棕灰色的树干,上头起着一层层的褶皱,双腿的部位则是成百上千长着绿叶子的藤条,挥舞在半空就像是触手。嗜血妖藤种在她体内的种子破开了谢时雨的那层封印发芽了!可是——   “姜云络,你去死吧!小雨是我的。”这充满怨气的声音分明是郑秀秀的,她不怕惊醒其他的人,挥舞着藤条用力向姜云络抽去。脸上的青色脉络一点点鼓起,慢慢又变成了血红色,她的一张脸开始膨胀,仿佛下一瞬间,那薄薄的一层肌肤就会被撑裂。   姜云络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些,她绕着一棵大树转动,想要避开那挥动的藤条,可是郑秀秀哪里会给她逃跑的机会?藤条如同巨蟒缠身,姜云络涨红了脸,她用力地扭动着,掰断了几根藤条,它又会生出更多的。“谢时雨!”情急之下她冲着沉睡的人呼救,可是那原本浅眠的人此刻没有任何的动静。   “你别浪费力气了,他们中了藤毒,暂时醒不过来的。”现在响起的声音粗砺难听,像是一个嗓子被石块给摩擦过的男人。是郑秀秀被妖藤操控,还是她甘愿与妖藤共享一个身体?都死到临头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姜云络在心中斥了一声,她整个人已经被妖藤带起,悬浮在了半空中。郑秀秀疯狂的笑与那妖藤的声音纠缠在一起,一个恍惚,身体被那藤条带着砸在了一棵大树上。仿佛一辆车碾过了身躯,一股巨大的疼痛遍布周身。五脏六腑似是要被砸碎了一般,鲜血用唇角涌出。咔擦一声响后,那棵百年巨木应声而断。   血腥味让妖藤更为兴奋,而郑秀秀的心中也是携带着极大的怨愤。她身下的藤条根系在泥土中攀动,紧紧地抓着姜云络向着一个地方快速地移动。失去了参天大树的遮挡,月光越来越清,寥落的星辰散布在天空,时不时有一颗流星划过。姜云络只觉得耳旁狂风呼啸,整个人在颠簸中就像要散架一般。无尽的绝望在心中漫延,那个破烂系统怎么不能像其他小说里一般当一回救命的主?   身上蓦地一空,所有的束缚都消失不见,可是她并没有双脚踏在了地上,而是被一股失重感给笼罩。   万丈悬崖!   上头站着的是那似人似妖的郑秀秀。   早知道就不让谢时雨救她了!这下可真是完了。姜云络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呼呼的风声越来越轻,她摔到了一个清水潭子中,饶是如此,还是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给撞晕过去。   *   清脆的鸟鸣在窗边回荡,太阳初升之时,散落在种满花草的院落间是那浅浅的朝晖。老藤椅上,拿着蒲扇的小女娃懒懒地窝着,一旁的小凳子覆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籍。一切安静而美好,让人想在其中沉溺一辈子。   姜云络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河滩边,身上的痛意稍稍消退了一些,可是一动弹,还是有刺骨的疼痛袭来。为什么会忽然梦到小时候?眯着眼嘟囔了一声,她放空了脑子,可是那未尽的梦还在继续。听说是大伯家的儿子不小心挖了一座上古陵墓,断了那风水宝地的活气,从而给家里带来了灾难。一个接一个的暴毙,剩下的人为了争夺家产拳打脚踢撕破了脸皮。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一切灾难都推到了她的身上来,还说什么见过屋里泛着奇怪的光芒,是妖魔投生。这村子里的人向来迷信,被风水先生几句忽悠,更是这样认定了。平静的生活一下子被打破,少年时的她不得不一个人远行,所幸那死去的爷娘留下不少财产,去了城里还有外公外婆照料着。那应该被遗忘的过往,被遗忘的噩梦啊,为什么会在此时浮现呢?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姜云络从那似梦非梦的回忆中挣扎了出来,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双手也尝试着挪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这是什么地方?谢时雨她在哪里?光是一个坐起身的动作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汗水顺着额头淌着,捂着胸大口大口地喘息。往上是缭绕的云烟,右侧是流淌的溪流,而前后则是高高耸立的巨峰。溪水会归于哪一处?而她又将走向各方? 第18章 末世(十八)   没有摔死,恐怕也会饿死在这个鬼地方,什么必有后福,那只是安慰自己的谎话。姜云络以走几步歇几步的龟速沿着溪水的下游移动着。光滑的鹅卵石,在水中飘动着的水藻,还有几位自在快活的游鱼。就算在平时她姜云络都抓不到,更别说还拖着这一副残破的躯体。地上捡来的树枝,成为了登山杖一样的存在,抹了抹额上流淌的汗水,此时倒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将要被蒸熟的灼热感。抬起头瞥了一眼天空,仿佛有十个太阳在散发着光芒。   酸软无力的双腿好似下一刻就会跪在地上,又累又饿的姜云络实在是受不了,顾不得什么一屁股坐在了那满是粗粝砂石的河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以看到不远处青山上苍翠的树木,只不过那儿找到一条路的可能性有多大呢?时间一点点被消耗,在灰心丧气中又迸发出一线生机来。按照谢时雨的意思,自己怎么说身上都是有盘古咒印的人,怎么能够轻易在这地方狗带?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救世主先挂了的!心中胡乱地想着这些事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时雨啊谢时雨,念到了这个名字,姜云络心中不由得又浮起了一抹忧虑。她现在怎么样了呢?如果郑秀秀是与妖藤共存,那应该不会伤害她吧?她醒来发现自己失踪会不会各处寻找?而郑秀秀又会用什么样的说辞去搪塞?或者索性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姜云络才揉了揉小腿慢悠悠地站起身。这条小溪流淌向了一个冒着寒气的潭子,黑黝黝一片似是一只巨大怪物的眼。原本缠绕在了周身的热气一下子被这寒冷的雾气给驱散,姜云络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潭子边的石头上深深浅浅的痕迹显示着这潭子多年来的变化。如果这溪水年复一年的注入了这潭子里,为什么水面不见上涨?除非这不是一个死水潭,在底下还有另外一条路。   山上的林子古木参天,荆棘丛生,嶙峋怪石掩藏在了一片翠绿中,好似上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行迹。姜云络尝试着从山上寻到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外界,可是在走了几步,衣服就被荆棘勾出了几个破口子,尖利的刺在柔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血痕。这越往山林的深处越是浓密的矮丛,就算持着利斧长刀光靠她一个人也很难走出一条道路。   冷浸浸的潭子边,连一侧的巨石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气,姜云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坐在石头上小小地休憩一会儿,哪里知道才沾着这石头,就能到一阵轰隆巨响。黑色的巨石底下是一片空,在下坠中感觉到有清凉的水珠溅落在了脸上。从万丈悬崖上跌落都没死,这一回姜云络也算是有了经验了,在陡然间发生此事时尖叫了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等着这一切的结束。刺骨的寒意在四肢百骸间蔓延,沾到了底下潭水的一瞬间,姜云络就被一层薄薄的冰霜给包裹。哆嗦着唇从寒潭中爬了出来,姜云络的一张脸已经冻得发青。抱着手臂使劲地跺脚,希望借此能够驱逐寒意。   这地底下理应是一片幽暗的,只不过墙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如同月光一般清冷的光芒照亮四周。姜云络蜷缩着身子,目光在这地下洞府游走。这儿就像是一个雪洞,倒悬的冰棱发射着幽冷的光,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地。在潭子的中间则是有个三平米左右大小的平台,上头塑着一尊玉像,人身蛇尾,手中托着日月。“这是……什么?”姜云络呆了呆,朝着潭子走近了几步又被寒意被逼退。她呵了一口气,无奈地放下了那靠近的念头,沿着洞府中的空地缓慢地向着前方行走。   不远处是一个石室,石门虚掩着,从中透着一线奇怪的光亮。姜云络手按在了门上,忽然间有道电流在全身流窜,她想要收手,却被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道控制着往前推去。沉重的闷响在周身回荡,那光芒更强烈了些,远甚外头那些夜明珠的光芒。姜云络下意识用手遮了遮眼,直到眼睛稍稍适应了那光芒才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朝里面走。   这掩藏在了地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石室中很干净,中间搁置着一张石桌,有一面类似于旗帜的红黄色相间的东西被一层光罩包裹住。旗帜的上侧展开的东西如同凤凰的双翼,而下方浮动的幡尾如同风中飘动的凤羽。最中心则是镶嵌着一颗淡金色的宝石,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晕。   姜云络的目光只在那奇怪的东西上停留了片刻,便开始看石室四面的壁画。勾勒的一笔一划不似笔痕,也不像是刀痕,仿佛天生就如此的。盘古开天、龙凤之劫、女娲造人、三族争天地……封神之劫再到末法之劫。这些壁画姜云络倒是看懂了,目光每掠过一处,脑海中就会浮现相应的场景。   ……那石桌上的东西?脑中的一缕念头升起。难道就是谢时雨在苦苦寻找的盘古幡?都说这宝物在这片林子中,可是不管从哪里都找不到真正的路,它并没有在某个很显而易见的洞府中,而是掩藏在了地下?姜云络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她慢慢地靠近了盘古幡,一股灼热驱赶了周身的寒意。那双伸向了盘古幡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她的视线都有几分模糊,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散发着光芒的先天圣物,一颗心跳动的节奏如同万千战鼓擂动。她的双手穿过了那道光晕,已经触碰到了幡尾。清晰看到了幡面上盘古大神手握开天斧开天辟地的图景,还有那玄奥谶言和开天符箓缠绕在它的周身。   双手慢慢紧缩,抓住了盘古幡,姜云络心中一喜,猛地一用劲,可是这盘古幡纹丝不动如同巍然屹立的大山。姜云络又试了几次,可就算是用劲全身的力气也不能够挪动这东西分毫。眼见着要寻找的东西就是跟前,可是不能够拿起,深深的无力感在心中蔓延。这时候,系统的声音忽然间响了起来:“宿主侠义值不足,无法拿动盘古幡。” 第19章 末世(十九)   姜云络有些不开心,她就算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将盘古幡移动分毫,有些急又有些气,心中暗忖道,如果谢时雨在就好了。可是她不知道,这盘古幡合天地造化而成,记载着三千大道的命数,其灵力与威势能够破开混沌,一般的人可是靠近不得。要不是她身负盘古咒印,恐怕已经被那股威压碾成了齑粉。   总不能坐在此处干耗着,瞪大眼睛望着盘古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手在石壁上摸索,弯起手指轻轻地扣动,直到一处与众不同的响声传入了耳膜中。这个石室确实还有另一条路,机关隐藏在了女娲补天那副壁画中。堕落的太阳与倒错的星辰,都在神力中慢慢地升起。姜云络摸索到了墙上一个小小的凸起,用力一按,只听到沉重的响动在石室中蔓延,原本封闭的一堵墙霍然打开了一个缺口。   漫长而又黝黑的甬道好似没有尽头,姜云络折回了洞中扒下了一颗夜明珠来照亮前路。两侧黑黝黝的墙壁上流淌着水珠,寒气一点点地从中渗入,姜云络哆嗦着身子,赶忙加快了步伐。并不知道前方通往何处,也不知道里头会忽然钻出什么样的东西,只凭着一股直觉向前走去。盘古幡是先天灵物,有它在的地方必然不会有什么妖邪,但是那镇守洞府的神兽却是不一定。姜云络心中正想着事情,一道奇怪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她蓦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前方,哀叹道:“不会吧?”   前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两侧只有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小道。这倒是没什么,贴着墙小心翼翼地走过就是了,问题是从水中忽然钻出来的硕大的蛇头,睁着一双如同灯笼般的眼睛,它正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姜云络往后退了好一段距离,才抚了抚胸口,一颗心仍旧是狂跳不停。那条水潭中的巨蛇没有追击,它反而一点点地沉入了水下,等到姜云络大着胆子小心翼翼逼近时,它才又忽然地冒出头来。   在传说里头,不管是神墓还是什么东西,都会有看守的神兽在,它们通了灵性,只要是靠近神物的,一律将他撕扯成碎片。姜云络的后背紧贴着墙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上头传来的刻骨冰寒,她瞪着那条巨蛇往前稍稍地迈了一步,巨蛇从水中伸出了尾巴,溅起了一片水花。弄死这条蛇的可能性有多大?姜云络心中苦笑,缩回了往前的步子。   忽然间,巨蛇从水中冲了出来,它的身躯几乎能将这个水池缠绕。姜云络双腿一软,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她被巨蛇卷起,在半空中费力挣扎。青黑色的蛇皮上纹路分明,鳞片冰凉而又滑腻。巨蛇一头扎入了水中,姜云络还以为自己这一回是劫数难逃了,没有想到巨蛇翘起了尾巴,将她举在了水面上,快去往前游动。这一片水域比姜云络想象地要大上很多,洞穴里面倒悬的柱子疏疏密密,一不小心就会撞上去。她原本以为紧贴着墙壁沿着那条狭窄的小道前行,能穿过这片水域,可事实上小道不过延伸了一半,后半段被水完全地覆盖。   巨蛇游动的速度很快,短短几分钟便穿过了水域,可姜云络偏生觉得这一切有百万年那么长久。被巨蛇给放到了对岸的地面上她的脑子还一片浑噩,等她终于回过神来,水域已经归于平静,完全看不出来里头曾有一条巨蛇在游动。这是一条好心的蛇,姜云络在心中感慨到。拖着不住打颤的双腿往前方迈去,要扶着墙壁才能稳住身形,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姜云络依旧有些害怕。她小小地喘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前方的路。隐隐有几丝光亮泄入了洞府,快走到出口了吧?   说是快,可真正见到了阳光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那刺眼而又火辣的太阳在这瞬间变得无比可爱,姜云络只想放声大呼。在恐惧一点点消退的时候,饥饿感才慢慢地回来。姜云络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陌生的地方行走,再酸涩的果子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够填饱肚子。   独自在深山野林中走了几天,等姜云络找回了原先的地方,果然。谢时雨他们都不在了,只留下了篝火燃烧后的灰烬证明着曾有人来过。她会去哪里呢?如果她继续寻找盘古幡,那应该不会出这片林子吧?姜云络茫然地四望,再犹疑了片刻之后,最终决定先离开林子。嗜血妖藤、被尸毒感染的猛虎,很显然这森林也不□□定。沿着荆棘丛穿梭,避开了倒垂的蛛网,行走了很长一段路,姜云络发现原本陷在了泥潭中的越野车也在消失不见。他们一定是离开了森林!这种念头在心中越发的坚定。   A基地是回不了了,姜云络打算折回被丧尸占领的H城。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在这段时间里,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A基地在被丧尸攻陷后消失不见了,BCD则合并到了一起,且不再听帝国首脑的调令。它们除了原生基地,在各个城市都设有小型安全站,只收留大部□□强体壮的男人或者年轻的女人,至于老人、小孩与一些病弱的人则是冷眼看着他们自生自灭。资源竞争越发的残酷,他们在绝境中几乎已经不考虑下一代的成长了。   有的只剩下白骨,有的尸体上还残余着腐肉,姜云络路过了那荒凉的田地,看到的是一片惨象。有几只游荡的丧尸发现了她的踪迹,快速地朝着她扑来。姜云络一拳砸在了它们的脑袋上,血浆崩裂。强忍着一股想要作呕的冲动,快步向着H城的安全基地走去。   全部武装的岗哨拦住了外头那片哭喊的可怜人,只从中挑选了几个送入安全室检查,姜云络恰好在这队列里。   “0865号,确认无感染,体格健康。”机械音在屋中回荡,姜云络愣了愣,便被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给拉了出去,向着基地的后方快速走去。 第20章 末世(二十)   与其说是宿舍,倒不如说是囚牢,打开了防盗门后,出现在眼中是铁栅栏,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桌子,什么东西都没有。隔壁传来的些许细微的动静,姜云络眯着眼走了一圈,只听见咔擦一声响,外头的人落了锁。这个安全基地怎么回事?皱了皱眉头,走向了被铁栅栏包裹住的阳台,她们这一栋楼在偏后方,比起那些男人的宿舍显得有几分偏僻,只见着被带进来的,却从来看不见被送出屋子里的。   一时间姜云络也想不明白,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回到了床上小坐了片刻。前段时间不停地行走,身体几乎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双腿疲惫不堪。掌心在小腿上缓缓移动,忽地又传来一阵敲门声,防盗门被一个冷着脸的女人给打开,她手伸过了栏杆,递来一支装着不明液体的试管,用一种冷漠、麻木的声音说道:“这是研究所最新研制出来的防感染的药物。”   姜云络起身接过,仔细地探寻着外头女人的面部表情,在心中暗暗揣测她的念头。她没有如女人所想的一饮而尽,反倒是指着被锁上的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来这基地就变成了囚犯?”   女人抬了抬眼皮,声音毫无波动:“好奇心害死猫,你只要知道在这里你尽了自己的义务,就不用愁吃穿的问题。”   “呵。”心中更加认定这里有鬼,姜云络讥笑一声,做了个饮药的动作。女人紧绷的面皮这才稍稍地舒缓,伸手啪地一声拉上了门。只不过用了一个障眼法瞒住了女人,不明的液体还在试管里头摇晃,姜云络将它尽数倒在了地上。液体流动,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还冒着白色的气泡。如果真的是防感染疫苗,早就在国家推广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   对姜云络来说,弄来这倒铁栅栏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她没有动作,反倒是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看看这基地到底要耍什么花样!除了被禁锢失去了自由,一切都是平静的,基地里会有人送来食物和水。姜云络耐着性子在这里囚牢中待了三天,等到了夜晚降临时,她终于听到了些许的动静。   防盗门在撞击下砰砰砰的响,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发出了咔擦的声音,这一回不是那时常送食物与水的女人,而是几个高大的面露疲惫的男人。其中一个黑脸的汉子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他身侧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暧昧地笑道:“兄弟,这次的货色不错啊!”   黑脸汉子踹了说话人一脚,粗鲁地骂道:“他娘的,回你自己那儿去。”铁门拉开,黑脸汉子挤了进来,他伸出一只长满了黑毛的手臂带上了门。急促的呼吸声在屋中回荡,他的眼中充满了色-欲,就像抓小鸡似的伸手探向姜云络。汉子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臭味,他的呼吸粗重如同被老驴牵动的石磨。姜云络的脸上升起了几分嫌恶,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汉子的手。   这一抓落了空,黑脸汉子呆了片刻,立马沉下脸骂道:“他娘的臭□□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姜云络可算是明白这基地里女人的用处,原来只是给那些在外猎杀丧尸的男人泄欲和作消遣。难怪会被囚禁在了这么个鬼地方!浓烈地恶心感上浮,再看那几乎被欲望给彻底掌控的男人,姜云络的眉头更是拧地像是疙瘩。男人如同一座沉重的山朝着她在的地方压来,姜云络握紧了双拳,狠狠地击向了他的面门。   男人被这出乎意料的一拳打得倒在了地上,他狂吼了一声像是一只暴怒的雄狮,怒不可遏地抓向了姜云络。张开的五指如同一把蒲扇,下一瞬间就要扇到姜云络的脸上。现在有了能力值,姜云络可不会怕这个男人,只听见咔擦一声响,那只粗壮的手臂被硬生生折断。踹了男人一脚,姜云络狠狠地啐了一口道:“精虫上脑的窝囊废!”   门并没有锁死,这种鬼地方姜云络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也不管那躺在地上痛苦□□的男人,她大跨步地走出屋子,砰砰砰地敲响了隔壁的铁门。男人骂骂咧咧声与女人委屈不甘的啜泣交织在了一起,姜云络索性一脚踹开了大门,那铁栏杆被她硬生生地给拗断。伏在了女人身上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姜云络一脚给踹飞。打开了一间又一间的屋子,姜云络的脸色越来越沉。守卫着这栋楼的警卫一窝蜂般涌了上来,将姜云络重重包围。   “基地的长官在哪里?”姜云络平静地问道。   立马就有人啐了一口,骂道:“大人也是你们这种下贱的拖油瓶能见的?”   姜云络冷笑一声,正不知该从哪里打开一个缺口呢,看来这骄傲又自大的男人是不想活了。毫不畏惧他们手中的警棍和枪支,在那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夺了武器朝着那拿着通话器的人开了一枪。   警报器尖锐刺耳的响声在基地里回荡,四面八方的灯光将外头照得有如白昼,被这些动静惊醒的人还以为是有丧尸来袭,满是惊恐地冲了出来。只看见地上已经倒了一片哀声□□的人。   “统领大人在三号楼二零一室。”   姜云络获得了想要的答案,她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身上被敲了几棍子,此时正泛着一股钝痛,也幸亏那群傻子以为在基地里就能保持绝对的安全,身上没有带多少的枪支。   这三号楼的戒备可是森严多了,警报声传入,恐怕他们更会围到一处去。姜云络将枪别在了腰间,在楼房后的暗黑林子里穿梭。手攀着栅栏一步步向上爬去,最后纵身一跃潜入了阳台。明亮的灯光将室内照得透亮,姜云络偷偷地瞥了一眼,这门边守着两个警卫,穿着丝绸睡衣的男人此时正大口的喘着气,身侧除了几个持枪的警卫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这个基地的统领很是眼熟,看来赵王孙还没有殒命于丧尸之口,在A基地消亡后,他跑到了H市的安全基地继续当他的山大王,作威作福! 第21章 末世(二十一)   要捕获猎物的猎人需格外的耐心,而此时的姜云络正是充当这样的一个角色,最近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当时的她能够料想到的,可偏偏都降临了。她蹲在了黑暗的阳台上,就着灯光,瞧见里头的男人不耐烦地踱着步,时而传出了一阵愤怒的吼叫。他身边的守卫则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表示出了绝对的臣服。时针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内心响动,不止是房间,而是整个基地都回归了一种死寂,赵王孙整个人陷入了真皮软椅上,似乎觉得危机解除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人离开,而那个衣衫单薄的女人,也同样被不留情面的驱逐。   姜云络的手心捏着一把汗,她没有动弹,眸中闪烁着几道异样的光芒。等到了这一切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一种,她才砰地一拳打碎了阳台的玻璃门。在她的大力冲击下,整个门几乎变形。原本闭着眼养神的赵王孙一下子就弹跳起来,从椅侧摸出了一把□□,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姜云络。“是你!”赵王孙阴沉着一张脸,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阴森森的白牙,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喉结滚动似是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响起的只有枪声。   要想活着就必须比子弹更快,按照系统说的身体经受淬炼,可是姜云络不知道它到底达到哪种程度,在面对子弹时她还没有自信用身体去阻挡。紧绷的身体就像一张拉紧的弓,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她便在地上一个翻滚,拉过了一张椅子做遮掩。这个房间狭小而逼仄。在赵王孙又一次开枪时,姜云络便先他一步,击中了他握枪的手。她一个横扫将掉落的枪支踢远,伸直的腿又如同一根铁棍敲击在了赵王孙的双膝上。而向上勾起的手肘狠命地装向了他的小腹,这几个动作的完成只在一瞬间,外头匆匆赶来的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姜云络的枪已经抵在了赵王孙的太阳穴。   “砰——”地一声巨响,姜云络可不给赵王孙任何辩驳的机会。这个耀武扬威、占地为王的男人,最终像一滩烂泥般软在了地上。末世的人臣服的是权势,可这一切又能支撑多久?在人人都陷入长久的焦躁后,他们只会向绝对的利益和力量臣服。   这次动手杀了人,可姜云络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她的内心甚至陷入了一种诡谲的平静,双手上沾满了鲜血,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了洗浴间,用哗啦啦的清水冲刷着自己的指缝。   外头的人在多次呼叫没有应答后,终于冲了进来,只不过他们在灿烂的几乎有些刺眼的灯光下,只看见自己的首长躺在了血泊中,而那个凶手,则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脸上没有任何的畏惧。“你们这种速度,能够救得了谁?”□□在指尖旋转,姜云络丝毫不留情面地嘲笑道。   “你——”清晰地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还有一句被扼断的话语。   姜云络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很是惋惜的语气说道:“赵王孙已经死了,H城被大片的丧尸占领,你们打算怎么寻找出路?帝国的首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你是帝国首脑派来的人?”那站在首位的人讶声问道。   姜云络索性将错就错,她保持着一股神秘的微笑,偏着头反问道:“你说呢?”   而那些人似乎被她的这种态度劝服,这个基地里的女人都是懦弱无能之辈,也只有帝国派来的人才会有这种力量。不难看出,那阳台门是被一拳击碎,可是这个气定神闲坐着的人,身上不见丝毫伤痕。“帝国怎么吩咐?”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瞟了赵王孙一眼,问道。   “四大基地除了消失的都已经合并,他们不愿意听帝国调遣,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消失。赵王孙原本就是个败逃的罪人,A基地毁在他手上的责任必须要追究。”姜云络神情淡淡的,她信口说道,“至于这些个安全基地的出路,你们要记住不是为了这个时代,还得顾全未来。你们是不会知道末世发生之因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我只能告诉你们一味地砍杀丧尸无济于事。”   “帝国要接手这片基地了?”男人忽地问道。   姜云络心中一动,她笑了笑道:“是的,帝国命我来接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男人皱了皱眉,道。   “就凭这个!”姜云络一巴掌便让□□深陷在了桌子中,凌厉的目光扫过那群涌进屋中的人,仿佛只要他们有个不信,便会落入与赵王孙一样的下场。   男人沉默了很久,姜云络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手指在桌面上敲动,发出了笃笃的声响,在一片沉重的呼吸声中,她听见了那个男人说了句:“好,我信你。”与其说他相信姜云络是帝国使者,倒不如说他因为力量而臣服。   姜云络微微地点头,面上不骄不喜,她又道:“有些话我先说在前头,这个基地是为了救助孤苦无依的人,而女人也有其长处,不是供你们逞□□的。那些自以为身强体壮能够对付丧尸的男人,最后沉沦在了□□中还不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告诉你们,赵王孙所设立的一切荒唐的规则如今都要改写,那些无辜的女人将获得自由。”这并不是与他们商议,而是颁下的一道命令,基地里有着悲悯之心的也不在少数。   赵王孙的死讯以及新的统领上任的消息在次日传遍了整个安全基地,就中的过程掠去不谈。基地中在一片哗然中又纷纷地开始猜测,昨夜的枪声与惊动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场变动在暴力中发生。新的统领是个女人,可有不少心中不服气的人,他们领到了当天的任务便以拒不接受做抗议,当然下场是直接扣除了三天的物资。   病弱者、老人、小孩……只要是没有感染尸毒的他们都被允许进入基地,原本稍显冷清的基地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又多了一群废物来强占资源,什么玩意儿!”   “老子被扣除了一星期的伙食了,那女人要是厉害,就让糟老头们和小屁孩去打丧尸吧,老子不干了,我草他娘的!”   “你自己是没爸没妈,可别人有啊,他要是多干活养自己的老娘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就是就是,老王,我可听说了,在丧尸潮来临时,你丢下自己八十多岁的老娘独自一人跑了呢?”   “狗屁,你他妈的听谁乱说的?”   ……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基地四周响起,传到了姜云络的耳中她只是一笑置之,以这片基地的力量暂时可以对付H城中的丧尸,储备的食物也够几万人撑上一两年,与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谢时雨。   误打误撞当上了统领,这基地每收留一个可怜的人她的侠义值都会增长一些,能力值越来越强,可内心的那一股浓烈的不安却从来没有减弱过。距离从森林中走出已经大半个月了,时序渐渐地失去了作用,天地间更加昏暗与萧瑟,难道真的要重归远古时期的混沌中么? 第22章 末世(二十二)   安全基地里鱼龙混杂,当初的赵王孙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自己的亲信更是不加管束。姜云络却是极其厌恶这种放纵。原本被囚禁在了大楼里的女人,有些就算重新获得了自由,还是唯唯诺诺,向着基地里的男人屈服,被他们胁迫。姜云络听到了这些消息在几日后,她一直为了谢时雨的下落而心烦,派了几个人在森林附近逡巡,依然是无所得。冷不丁听到了这些劳什子事情,原本就难以平复的心情更是火冒三丈。   “不是下了禁令?只要是犯了奸杀掳掠的都驱逐出基地!”姜云络蹙着眉,手背在了身后在屋中来回的踱步,基地里的一个军官笔直地站立着,他低着头似是认真地听着姜云络的训话。   “那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军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道,“当初是赵将军亲自将他请回来的,他可以不受我们基地的规则束缚,自由出入。他的身份……跟普通人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在末世里垂死挣扎的可怜人?”姜云络眉峰拧地更紧,她冷笑一声道。   “听说他是修真联盟的弟子。”军官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原本都没人信这些邪门的东西,可现在大片大片的丧尸潮,说实话咱们的人对付不了,还是要靠他们这些神神叨叨的来。”   修真联盟?姜云络心中一动,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她蜷缩的指尖抵着下唇,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他叫苏修是么?去把他叫过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兴许谢时雨的下落能够从此人的口中得出呢?   军官的神情是极为复杂的,他敛住了眸中的异光,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屋子。皮靴在走廊上留下了哒哒哒的响动,姜云络走向了阳台,望着那灰蒙蒙的天色,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沉重。其他安全小基地会传来一些讯息或者是求救的讯号,丧尸依然是丧尸,只不过它们与最开始相比,力量与速度都有了一个极其明显的增长,而人类的体格则是渐渐适应不了。远处的灰暗中似是看到了一座闪着蓝色光芒的塔尖,印象中在那个方向并没有寺庙,姜云络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深思,便听到了笃笃两道敲门声。她没有应答,那无礼的男人便闯了进来。   这个叫苏修的修道者生得高大,看模样极为孔武有力,一张带着狠意的面庞有几分眼熟,很容易便让人想到林子里遇到的那个修道士。姜云络迎着苏修轻慢的目光,沉声问道:“苏连是你什么人?”   苏修自恃出身,连赵王孙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一个莫名其妙爬上统领高位的女人?只不过在听见苏连这个名字时,他还是忍不住小小的讶异了一下,眯着眼扫了姜云络一眼,声音如同雷鸣:“兄弟。”   不只是长相相似,恐怕暴躁无礼的性子也是一模一样,不愧是亲兄弟。姜云络在心中暗暗冷笑,此时苏修已经进前一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屋中的灯光,将姜云络瘦削的身形笼罩在内。姜云络轻笑了一声,又说道:“你们修真联盟的人打算涉足这片安全基地了?要是来帮忙我也没有异议,只不过请你们恪守此中的规矩。”   “规矩?”苏修不耐烦地打断了姜云络的话,仰着头哈哈大笑道,“这年头还有什么规矩?力量就是规矩!”似是怕姜云络不信,他伸手施决,隔了几丈远的凳子忽地落在了他的手中。将凳子往地上一砸,他稳稳地落座,翘着二郎腿颇为无礼。   头上的阴影蓦地一散,姜云络的声音如同古井无波,她道:“如果你不能遵守,只能请你离开这基地了?”   “我离开?”苏修像是听了一个极为好笑的事情,他的双手往椅子把手上一压,喝道,“这片基地要是没有我的阵法和符箓早就沦陷了!你以为就那些凡夫俗子也能够挡住逐渐归于混沌的丧尸潮吗?告诉你,老子才是这基地真正的统领。”   “你以为只有你会布阵?”姜云络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时雨她是灵山一脉的弟子,可不是比你强上许多?”   “谢时雨?”苏修猛地从凳子上弹起,他眯着眼冷笑一声,“没想到你对修真的事情还知道不少,不愧是帝国派下来的女人。不过呢,谢时雨你就不要指望了,她这个修真联盟的叛徒,已经被带回了联盟总部去自身难保哩。”   姜云络一惊,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发生的一切事端,可是绝对不能在苏修的跟前流露分毫。那个正得意着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继续说道:“没想到秀秀和高加他们还有这种本事,要知道我们这一辈的,几乎没人是谢时雨那家伙的对手。联盟盟主对她礼让三分,可谁知道她给脸不要脸,现在好了,被囚禁在了联盟,看她怎么横!”   听苏修的语气,他跟苏连那些人一般,对谢时雨怨念颇深,要是修真联盟的人,个个都是这种念头,那谢时雨不是很危险?这么一想姜云络就坐不住了,她费了很大的劲才压住了自己心中的那股冲动,平静地应道:“就算没有你,修真联盟还会有其他的人。”   “各大家族忙着争权势,哪有什么闲工夫鸟你们这群懦弱无能的人的死活?”苏修讥笑一声道,“老子话就放在这儿了,你们基地想安稳,少来管老子的事情!”说完,也不等姜云络的应答,迈着步子就想离开。   但是,肩上多了一道力量就好似压了一座泰山,苏修不能够移动分毫。从胳膊到手指,整一条手臂都是发麻的,丧失了一切力量,就算他想用道术也不成。   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痛苦从被钳制住的双肩传来,苏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他无法回头看姜云络的神情,只能够听到那轻描淡写的声音:“这一回卸去你的双臂算作是惩罚,你要是再不遵守基地的规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世上少有人类的力量能与一些玄秘的术法相抗衡,身后那迫人的气势仿佛来自于亘古之初,在肩上的力道蓦然一松后,苏修依旧不敢回头,豆大的汗水滴落在地,他赶紧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道门。   姜云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沉声不语,能力值越来越高,只不过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够拿起盘古幡呢?她甩了甩头,将一切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海中驱逐现在已经知道谢时雨的下落。无动于衷那是绝不可能的,这片基地她也待不下去了,也亏得自己当初好奇问了一下有关修真联盟的事情,知晓他们的驻地就在与H城相邻的Q市。 第23章 末世(二十三)   Q市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传说中的一些人物就长眠于此。原以为这座由修道人掌控的城市会安全很多,没有料到这儿的丧尸潮更是恐怖,犹如海水浪潮般涌向了Q城,就算触碰到城外大张的阵法化为齑粉它们也不在意。   因着阵法的存在,Q市各个城门入口守卫的士兵并不是很多,只不过它的戒备更为森严,除了修道者与Q市安全基地的军人,任何人都不得出入这片地方。所有来到这儿等待救援的,最后都被阻隔在了城外,被丧尸同化或是撕扯成了碎片。   车轮轧过了成群的丧尸,有几只枯瘦的手还紧攀着车窗,似是要将里头的人给拉扯出来,姜云络猛地呼吸一口气,一个急刹车在岗哨前停了下来。那些顽强的丧尸,纵使是缺胳膊断腿,它们也都攀爬低吼着,直到额上贴了几道符箓,慢慢地化作了一滩幽绿色的水。岗哨边懒懒地站着几个修真人,他们的衣服跟那些站岗的士兵相去不远,不过背上的一把长剑极为招摇。   也不是他们生了怜悯之心要救人,出手只是为了例行的盘查。“什么人?来自哪里?”懒懒的声调在姜云络耳旁响起,那个男人甚至还捂着唇连连地打呵欠。   “灵山。”姜云络抬眼,淡淡地应道。   灵山一脉代代相传,修真者几乎都知道这事情,而寻常人呢,则是不知灵山的存在。几个修真者面面相觑,一时间分辨不出她话里的真假。面临这个可怖的末世,几乎各个门派都在招收弟子增长力量,灵山说不定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人……   姜云络在他们犹豫间,忽地动了动。侠义值快速增长,使得她的能力也远胜过往日。力量与速度,都到了一种她平日里都不敢想象的境地。在那几个修真人眼中,他们只看见一道光影掠过,几乎就在一瞬间,他们背上的剑就落在了那个自称来自灵山的女人手中。脸色顿时大变:“你——”   “我不是来寻事的,我只是让你们看看我进入Q市,到底够不够格。”姜云络打断他们的话,将长剑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瞳孔缩了缩,男人沉默了许久,最后一挥手,算是下令放行。姜云络回到了车内,发动汽车缓缓向市里头开去。市外一片乱象,可是里面倒像是一片世外桃源,所有隐藏在了市中心的丧尸都已经被驱逐。只不过末日的恐慌没有散去,那些老早就到了Q市的幸运人,也不敢轻而易举的离开屋子。   不幸的人占了六七成,当初拥挤繁忙的Q市,现在变得无比冷清,闲置的房屋到处都是,而且房租低的令人咋舌,甚至是免费入住。姜云络并不打算直接去修真联盟找人,她寻了一处空房入住,在房东那里登记了一个虚假的姓名。没有电,水资源也极其匮乏,至于粮食都是由上头按人口分配的。   姜云络站在了高楼远眺,这座城市的格局方方正正,围住四面的是千年前筑起的古城墙,几乎所有人都被圈在了城市里。远处的光线微茫,似乎又看见了那闪烁着奇怪光芒的塔尖与塔身,比在H城看到的更为清晰,依稀能辨那座奇怪的佛塔有九层高。   只有修真联盟和供部队中人休憩的安全基地才有电,一到夜晚,就剩下那两片区域灯火通明,剩下的点点如同萤火一般微弱的光芒,是有几户人点亮了蜡烛。靠近了修真联盟,也就意味着靠近了谢时雨,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对付一两个修真者,姜云络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可是在修真联盟的驻地中横行,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有合眼,等到天色微明她也没有想出一个极好的法子来。   咚咚咚的敲门声将思绪恍惚的姜云络惊起,她匆匆忙忙的整理完毕,透过了猫眼看清楚那个站在门外的人。是房东。他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大约七十岁了,听说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这些房子其实不属于他,只不过因为是无主之地,被政府回收又借一些人的手重新下发下去。   “怎么样?还住的习惯么?”老人送来了粮食,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和蔼地问道。   姜云络有些许的不适应,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半晌后才想起自己需要知道的一些讯息,还得从他人口中获取,这老人可不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么?她斟酌了片刻,开口道:“这Q市里跟其他很不一样。”   “看来你是去过很多地方。”老人哈哈一笑,又道,“你不是Q市基地部队里的人,那就是修真道上的朋友咯?你应该比老儿我更清楚。这Q市能有现在这样子,可多亏了你们这些人呐。当初老儿我还不信那些神怪,现在可发现,是个大错咯。”   姜云络笑了笑,又问道:“那您听说过一个叫谢时雨的人么?”   “谢时雨?”老人皱了皱眉,摇头道,“没听说过。”顿了顿,笑说道,“怎么?是来找情郎的呀?”   情郎?姜云络心中咯噔一下,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赶忙摆了摆手,连声道:“不是,不是。”   老人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混乱惨然的世道喔,还真是九死一生,找人呐,说句你不爱听的,多半是没啦。”   “不。”姜云络摇头,面上露出了几分坚定,她说道,“她一定还活着,我会找到她的。”老人的口中似乎不容易获得有关修真者的讯息,倒是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了解地差不多了。在老人离开后,姜云络在沙发上小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去联盟那边看看情况。她至今不明白那群人为什么要抓谢时雨,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不合作?还是说想要从谢时雨的身上获得其他的东西?   宽敞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地上的落叶在半空中打转,阴沉沉的云翳似是压在了远处的高楼大厦上。恍惚中又看见了那座佛塔,姜云络揉了揉眼睛,忽地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幼儿的哭泣与女人的尖叫一并传来,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似的,姜云络朝着声音的来源快速赶去,那儿也正是修真联盟所在的方向。   “该死的,阵法结界快被那忽然涌动的丧尸潮撞破了!”   “那个人呢?好好看守可别让她跑了!”   “救命啊!救命!”   “他娘的什么鬼东西?这儿怎么会多了一座塔?”   ……   各种各样的声音被风吹散,在Q市中心一个宽敞的广场上,忽然有一座九层高的宝塔拔地而起,在它的右侧就是整个修真联盟的驻地,这一动静响起,成片的背剑者从里头涌入出来。姜云络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一道被一群人追逐的身影,狂跳的心脏几乎飞到了嗓子眼。一道剑光犹如白虹贯日,斩出了一片惨叫声。姜云络停下了脚步,她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向着自己冲来。好似对于她的忽然出现,谢时雨一丝诧异都没有,仿佛天地间的万物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第24章 末世(二十四)   阳光破开了云翳,在天地间洒落金色的光芒。这才停下脚步又要开始狂奔,姜云络低头望着与谢时雨交握的手,唇角慢慢地勾出了一抹轻快的笑容。几十把剑霍地从大地中冲出,如同狰狞恶兽的齿牙,挡住了前行的路,姜云络这才发现刚才那道光亮是冲天而起的剑芒。   谢时雨的神情写满了凝重,长剑在手中旋转了一圈,她向前踏了一步,似是在空中虚画了一笔,一道低沉的“破”响了起来,剑芒如同骤然间在半空中炸开的烟花,将那包裹着她们的剑网打开了一道缺口。“走!”谢时雨喝了一声,往自己与姜云络身上拍了一道符箓,便如同一阵风似的飞掠而去。   那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宝塔越来越大,甚至从中传来了一道道奇怪的吟唱,塔门大张着,望进去黑黢黢一片。神秘的气息颇为吸引人,凝视着它久了便如同被搅进了一股巨大的漩涡里。修真联盟弟子的惊呼声不断地从身后传来,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鼻尖淌落。轰隆一声巨响,面前一片昏暗,而所有的动静与白日的光芒一起被阻隔在门外。在神思迷离中,她们两人已经狂奔到了这座奇怪的宝塔中。   急促的喘息声慢慢地平静下来,黑暗中只能够勾画出身侧人模糊的轮廓,姜云络的指尖微微颤动,在即将被谢时雨甩开的时候,又骤然握紧。“你为什么会被抓到修真联盟?他们想要干什么?是郑秀秀下得手?你知道她被藤妖附体了吗?”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从喉咙中滚出。   谢时雨叹息了一声,轻声应道:“我那夜不知为何陷入了沉睡中,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如同被封闭了五识。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不见了,郑秀秀告诉我是你自己走了,高加他们也随声附和。我觉得有些奇怪,以为你不会往丛林深处去,便打算离开林子去找你。而郑秀秀他们则是执意要找盘古幡。我在离开林子的时候碰上了另一群来自联盟的人,连会长都在其中,他们说是找到了一个人。我以为你身上的秘密被他们发现了,是他们把你带走,因而便佯装落败,被他们带了回去,没想到,我猜错了。”   沉默了一会儿,谢时雨又道:“至于郑秀秀,嗜血妖藤的种子已经种到了她的体内,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妖藤给控制,他们也回到联盟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去找联盟的人求救。”   “她不可能去找的。”姜云络勾了勾唇,冷笑一声道,“她自己将身体的一半主控权交给了妖藤,你们沉睡就是中了妖藤的毒。郑秀秀想要借妖藤将我置于死地,她将我丢下了悬崖,没有想到我不止是大难不死,还遇到了一样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东西。”   谢时雨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拂过了姜云络的眉眼,低声道:“你没事就好。”   一股麻痒从眉梢传来,姜云络按住了谢时雨的手,声音愈显低沉:“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遇见了什么吗?”   谢时雨就着她的话,轻笑道:“你遇见了什么?”   “盘古幡!”姜云络的声音有些许兴奋,热血在脉络间流淌沸腾,她又道,“盘古幡,女娲神像,还有一条守卫洞窟的大蛇。不过我能力太弱,暂时还拿不起盘古幡来。”   一丝丝的诧异被黑暗掩饰住,谢时雨并没有立马回话,她怔愣了片刻,才笑道:“很好,这本来就是你的机缘。难怪我们这群人寻寻觅觅,什么都找不到。现在拿不起,可以后便不一定了。”   “那我们要再折回去寻找盘古幡么?”姜云络又问道。   谢时雨反问道:“你要是拿了盘古幡,估计天底下所有人都会冲着你来,你想好怎么保护它了么?”   ……谁知道会有这么麻烦?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还是看谢时雨的打算吧。姜云络眨了眨眼,目光在黑暗中游移,微弱的光芒只勾勒出了阶梯的轮廓,她撇了撇嘴,问道:“这个塔是怎么回事?从哪里飞过来的?”   “这是双生塔。”谢时雨的声音一下子又变得冷冽严肃,这时候才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手电筒照亮四周。   塔里空空荡荡,四面的檐角结着纵横交错的蛛网,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是积了成百上千年。红木阶梯有些破损,一踏上去就嘎吱嘎吱的轻响。   “双生塔?”   “是的,或者说是双生子母塔,这座塔是子塔,里面的一切都是母塔的镜像。你会看到里面飘荡的魂灵,听到桀桀的怪笑,不过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那这座塔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姜云络一边跟着谢时雨往塔顶走去,一边问出了隐藏在心中的疑惑。谢时雨的脚步顿了顿,她回头看着满是好奇的姜云络,似乎在短短的时间里成长了不少。“子塔并不是说永远都是子塔,只要有足够的妖力,它们就能够互相转换。”   “那这儿会不会变成母塔啊?”姜云络问了一句,赶忙又呸呸呸,嘟囔道,“少乌鸦嘴!”要是这眼前所见的幻境是真的,她绝对会吓晕过去的。打了个激灵,赶紧抓住了谢时雨的袖子,说道,“那我们赶快出去?”   “不行。”谢时雨摇了摇头,“子塔中的妖力越来越强,说明母塔正发生着什么大变化。外界越来越混沌了,很可能再不需要那些丧尸的感染,便会让好好的人变成行尸走肉。你放心吧,这塔不会变成母塔的,毕竟这儿是修真联盟的领地,他们一定要塔的周边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禁制。”   “噢。”姜云络点了点头,红木阶梯像是没有尽头,微仰着头,只有灯光凝聚的一个小点。一只奇怪的魂灵从她的身侧飘过,张开了血盆大口嘶吼了一声,如同雷霆震响。摸了摸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姜云络追问道,“这是第几次了?怎么这么慎得慌?”   “第八层。”谢时雨压低了声音,听着竟然有些森冷。   在外界看,这座塔一共九层,到了最顶端,是不是就能发现一些真相了?姜云络在心中默数着步数,在神思游离的一瞬间,险些一头撞上了谢时雨。赶忙伸手环住她的腰,从背后往前觑了一眼,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塔顶的空间远不如底层,它只摆放着一具黑色的棺木,上头贴着一张画着奇怪纹路的符箓,棺材的周边还有墨线弹上的痕迹。在棺木的后方,有一座极小的女娲塑像,与姜云络在洞窟里所见的几乎一模一样。棺木在振动,依稀能听见了指爪划过的尖利动静。   “这……这是?”   谢时雨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近乎于诡谲,她道:“千年尸王。”   “很……很厉害?”   “混沌魔神残余在天地间的力量聚集在了它的体内,它可以控制丧尸潮,若是力量到了一定程度,它甚至不用接触人群,都可以让混沌尸毒感染世间。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除去这东西。”   “那可以趁它没醒来时动手么?”   “不行。”谢时雨摇摇头,“来不及了,双生塔就是因为尸王醒来才会现世。”   棺木的抖动越发的剧烈,一只干枯的手爪微微地从缝隙中挤出,它慢慢地攀上了棺木上的符箓。一时间万丈光芒如同火焰灼烧,那手爪丝毫不畏惧,它伸手扒去了符箓。紧接着,从棺木中传出一阵嘶吼,棺盖被一股巨力掀翻。被镇压了千百年的东西,又重见天日。它慢慢地坐起身,一双混沌的眼珠子转动。   它在看自己?姜云络仿佛被这森冷可怖的目光给定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第25章 末世(二十五)   姜云络摸了摸手臂,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脚底心上窜。恍惚了一会儿,才牵了牵谢时雨的袖子,张着唇讷讷欲言,可是老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千年尸王已经离开了镇压着它的棺材,就连一片的女娲塑像都被它踩在了脚底。这东西的破坏力极强,所到之处,纷飞的烟尘中尽是些木屑齑粉。   “它要去哪里?”   “不知道。”谢时雨摇了摇头,片刻后她的面色大变,“快跟我走,修真联盟的人要封塔!”被修真者追逐,哪一个方向不可逃?来到这塔中只不过是受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罢了。修真联盟的人知道这座双生子母塔的凶煞之处,他们也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眼中钉。咯吱咯吱的楼梯上,那年久破损的木板在千年尸王的大力下已经化成了碎屑。谢时雨拉着姜云络到一边,往下看塔身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抱紧我!”谢时雨在姜云络耳边轻喊了一句,长剑出鞘,在一阵刺眼的白芒中剑身飞速增长,两人踩在了剑身上,朝着远处飞掠。御剑飞行术极其消耗真力,可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他们逃不出修真联盟的真火。翻滚的热浪与炎热的风一起吹拂到了脸上,姜云络半眯着眼,揽着谢时雨纤腰的手越收越紧。   忽然间一条游动的火蛇冲出,吞吐着烈焰似是要将两人烧成灰烬。谢时雨的面色惨白,她在左手掌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液洒落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符文,暴起的万丈光芒将那条火蛇逼退。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地面上结阵的人,谢时雨御着长剑身形摇了摇,最后带着姜云络纵身跃下。   一个中年男子一闪身便掠到了她们的跟前。男人的肤色似是一种常年见不到阳光的惨白,看上去额约莫四十岁,下巴处长了一小撮黑色的胡须。他的神情看上去极为温和,挥退了那些一拥而上的弟子,他叹了一口气道:“小谢,我与你师父也算是旧交,你以前也在我们修真联盟待过一段时间,难道还不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么?现在就连双生子母塔都出现了,所有的修真者更应该联合起来。”这个男人正是修真联盟的会长秦弧,联盟到了他的手中,各大家族并没有团结起来,反而是互相倾轧,这片基地里做主的几乎都是秦家的人与其势力。   “联合起来抢夺这世界的资源和灵宝么?”谢时雨冷笑了一声。这秦弧在四面都布下了阵法,就算是御剑飞行也无法从中冲去,他能当上联盟之主自然是有他的本事。谢时雨不是他的对手,可也不愿意在他的面前屈服。   “小谢。”秦弧叹了一口气,状似为难地说道,“你比你的师父还要固执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进入了双生塔想必也看到了什么吧?难道你还有别的路可走么?我知道你在寻找盘古幡,可是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成么?我知道它的下落,你可以跟我们联盟的人同行。这个末世,我们要救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解救所有,这其中必然就会有牺牲,难道你还不明白这点?”   见谢时雨噤声不语,秦弧又道:“你的朋友是个平凡人,光靠你的力量要怎么保护她呢?如果你带着她加入了我们联盟,谁都不敢轻易地为难她了。”   姜云络对这副佯装温和的虚伪嘴脸很是厌烦,她从谢时雨的身后走出,皱了皱眉喝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秦弧眸中闪过了一缕暗芒,他抚了抚下巴,叹息一声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我便不阻拦了,只盼你们在这末世之中有自己的大幸运处。”说着便退开了一步,这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仿佛是忘记之前修真联盟的人是如何追杀她们,又是如何的想要将她们置于死地。   姜云络摸不透秦弧这厮的心思,只不过在这里停留倒不如回到H市的基地里去,最起码那地方暂时是属于她自己的领地。那座妖异的塔在身后越来越远,可是一股凝重的氛围却久久不能消散。“难道他们真的放过了我们?”怎么想都觉得怪异,眉头紧锁着,她最终还是询问出声。   “不。”谢时雨摇了摇头,又道,“我觉得秦弧已经知道了盘古咒印的事情,他看你的眼神不对,而且佯装无意的询问偏偏最能暴露一切。他这个人骄傲自满,对修真者之外的可是毫无同情心,更有几分不屑在内,他怎么可能会去关照他心目中的蝼蚁?”   “你的意思是他想等我们找到了盘古幡再动手?”   “有可能。”谢时雨应道。   “我忽然想起H市也有修真联盟的势力在,苏连的兄弟在那儿。”姜云络的眉头紧凝着,她的双手握成拳举起了又放下。“我们是要返回H市,还是留在这儿?亦或是重新进入那片森林?”   “我不知道。”谢时雨叹了一口气,她揉了揉眉心,面上流露出几丝的疲惫来。光靠一个人的力量去对付那么一群阴险如同豺狼之辈,远比直面丧尸更来得危险。这个世道最可怕的哪里是那种怪东西?明明就是人心啊。姜云络从她的脸上瞧出了几分倦意,可恨自己现在除了握紧她的手便没有任何的法子。几个月前怎么都没法猜测会走到这一步,向来如同平行线的,忽然有了交集。而在刹那间的交汇后,却又想让这一瞬间变成永恒。   “我们先去找一个人吧。”谢时雨叹气道。   “找谁?”姜云络挑了挑眉。   “容凡。”   这个名字姜云络还有一些印象,隐居在了丛林中隔绝世事的年轻漂亮的男人,被谢时雨形容成活了上百岁的老男人的那位?姜云络有些讶异,在这种时候不去找盘古幡,反而去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时雨读懂了姜云络的疑惑,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道:“容凡他不能帮助我们对付丧尸和尸王,但是能够对付修真联盟的那一群人。他不仅是众多修真弟子的前辈,也是秦弧的前辈。说起来他跟修真联盟有很大的关系,当初的联盟最辉煌时刻就是在他的手上诞生的,后来他飘然而去,联盟里头的人以为他出事了,这才重新选了一位。”   “秦弧说他跟我师父是旧交,其实不过是当年在容凡的带领下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要说是旧交,容凡跟我师父才是。”   “他很厉害么?”姜云络眨了眨眼,对那些旧事并不感兴趣。   谢时雨轻轻一笑,点头道:“很厉害,这老家伙比我厉害一千倍、一万倍。”   “那他为什么不出来对付尸王?”姜云络又问。   谢时雨道:“因为他也对付不了。”   姜云络沉默了片刻,面上流露出了几分焦虑:“如果他都对付不了,那谁能行呢?”   “你的问题真多。”谢时雨轻嗤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你。”   “啊哈?”姜云络愣了片刻后才明白她的意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厮铁定是开玩笑的吧?自己还指望着抱着她的大腿呢,怎么一下子被推到了最前列,身上背负着这么一座沉重的大山? 第26章 末世(二十六)   再一次踏入了林子中,对周边的环境也算是熟悉了几分。阴沉沉的森林中,原本死寂的树木与藤蔓一下子活络起来,仿佛是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交错的枝干藤蔓遮天蔽日,碧绿色的叶子此时被一股淡淡的黑气笼罩着。比之初来此处时,它们更是茁壮了几分。本在地底下汲取着养分的根系,也悄然冒到了地面。   对付这些藤蔓树木,一向是用火的。谢时雨拔出的长剑又变更了一种颜色,如同烧得通红的炽铁,滋滋的声音响起,隐约中听到了尖利的叫喊。他们前行着,而这些藤蔓则是远远地跟随。手臂上传来一阵麻痒,似是被什么东西叮咬。姜云络低头瞧上一眼,一只约莫有半个手掌大的花斑蜘蛛正吞吐着丝,在她的手臂上编织一张网。啪地一下,姜云络眼都不眨一下,便将这只蜘蛛打成了肉酱,随手摘了一片绿叶当做是擦拭的纸巾。   “胆子大了不少。”容凡含着淡笑的话语传来,紧接着面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后头有东西跟着。”   “修真联盟的人?”谢时雨低声问道,面上流露出几分了然来。而容凡点了点头后又摇摇头,让人分辨不明白他的意思。   尖叫声与求救声交织在了一起,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姜云络最终被系统君的声音给惊醒,每一个人都要救?日后付出的代价和侠义值可会对等?她转头望着谢时雨,只见她眉头微蹙,紧抿的唇角流露出几分迟疑来。   确实是修真联盟的人,他们招惹到了隐藏在林子里的丧尸。原本不该畏惧,可是忽然发现他们的术法对这东西忽然不起作用了,符箓直接被撕烂,而那隐藏在的阵法还没来得及健全,便被丧尸一脚踏破。其中甚至有丧尸身后还背着一把剑,学着他们的样子画符,看来生前是修真者的同类。   姜云络他们站的角度被一丛灌木遮挡着,不易暴露行迹,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群丧尸扭曲狰狞的面容,也能看清修道者因为恐惧和绝望骤然大变的神情。救还是不救?三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没有等他们有所动作,一道凛冽的剑光便劈开了一具丧尸,它的内里早已经腐烂,只剩下一阵黑气漫延。   “秦弧竟然亲自来了。”谢时雨的神情有几分微妙,她还看见了郑秀秀、苏连高加他们,这三个人似乎是形影不离的。“如果秦弧不留在Q市,子塔能够被镇住么?他留下的符箓和禁制能够镇压多久?”没有人回答,谢时雨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获得答案,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视野中,秦弧他们还在与三三两两的丧尸做着斗争。   “不用管他们,继续走。”容凡忽地开了口。   忽略了系统君那什么见死不救的提示音,姜云络转身望向前方,林子里实在是幽暗,只能瞧见几道稀薄的山影。窸窸窣窣的动静在死寂的林子里格外的清晰,那些妖藤飞快而又小心翼翼地延伸自己的枝蔓,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探向了姜云络她们的脑后。   心中涌上来的一股燥意让姜云络有些不耐,她嘟囔了一句真烦人,便狠狠地一跺脚,哪里知道地上竟然留下了一个脚印的深坑,那藏在地表的根系竟然被硬生生地踩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面就是断崖,从那儿跳下去,就可以找到盘古幡了。”姜云络拨开了挡在面前的枝干,冲着谢时雨淡淡地说道。一股浓烈的不安在心中蔓延,眼皮子剧烈的跳动,连修真联盟的人都对付不了,难道会是千年尸王的对手么?   “我们快些走吧。”谢时雨沉声应道,“秦弧他们还尾随在了后头,以为我们没有发现,他还觊觎着盘古幡呢。”   吹拂在了脸上的山风越来越冷峭,姜云络拂开了额前的碎发,她偏头望着谢时雨的面庞,思绪又不知不觉飘往它方。如果不是在末世,她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交集呢?她看待自己的眼神又会是怎么样呢?如果这末世终结了,她们有幸平安地回去,再碰面是故作冷漠的疏离,还是同生共死后的亲昵?谢时雨喜欢女人啊!心里忽然间划过了这么一道叹息。手腕忽地被人扼住,下一瞬间就撞入了带着淡雅清香的怀中。   “我说姜同学,就算到了悬崖边,你也不用这么火急火燎往下跳吧?”容凡的双手环在了胸前,面上浮现出几抹的戏谑之意。   “小心些。”谢时雨的声音响在了耳畔,如同春风吹过。她松开了手,那个温暖的怀抱旋即远离,姜云络竟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指尖微微地蜷缩,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带着几分歉疚的笑容。   “上来!”容凡已经招出了一柄飞剑,他整个人立在上头,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姜云络还在出神,便已经被谢时雨带着,稳稳地踩在了剑身上。御着飞剑向着山谷中俯冲而去,越往下那剑身摇晃越是剧烈,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将人从上头甩落。   “容——”   “小谢,你可别小瞧我,怎么可能连这点都搞不定?”容凡故作轻松地打断了谢时雨的话。这藏在了山洞中的盘古幡到底是一种先天圣物,对着凡兵自然有些斥力。姜云络听不清容凡在念叨着什么,只知道在片刻之后,剑身稳稳当当,直到下落在山谷中。   容凡深呼吸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落下的汗水,笑道:“难怪找不到,要不是有姜同学引路,恐怕我们还在森林中瞎转悠。”顿了顿又道,“这条溪水中灵力涌动,它流淌向哪一处?”   “跟我来。”姜云络的脑海中还记着路,行走在这个空旷的山谷中,又想起了那几日的艰难困顿。这儿还是老样子,似是她离开后便没有人再来过了。黑色的巨石看着普通,可却是那个窟窿的入口。   那种掉入了无底深渊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还以为自己会撞上那坚硬的石壁,可事实上跌进了谢时雨的怀中,几个纵身便已经稳稳落在了地面。这一回洞中的寒气更甚,水面与倒垂的冰棱上泛着淡白的烟雾,女娲补天像上也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这个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姜云络低声道,“盘古幡所在之处要再往前走。”眼前似乎闪过了一道黑影,姜云络摇了摇头,全将它当作是幻觉。   石室的门大开着,跟当初姜云络离去时一样,传说中的圣物泛着淡淡的光泽,就像是在等待一个有缘人将它拿起。如同凤尾一般的幡尾微微地颤动,姜云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穿过了那一层光罩,握着幡柄猛地一用力,哪里知道原本重如泰山的盘古幡此时轻如鸿毛。她整个人因为用力过度倒摔了出去。   一声闷哼响起,谢时雨在接住姜云络的瞬间面色变得惨白,她咽下了喉中的血腥味,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一下撞击可不轻,就像是一棵千年巨木砸在了胸口,分不清到底是姜云络本身还是从盘古幡上传来的重力。容凡眼尖,一下子就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最后在谢时雨的摇头中叹了一口气。   “拿起来了!”姜云络是兴奋的,她看着手中的盘古幡,又觉得它跟一般的幡旗除了模样上的不同,也没什么大区别。站稳了脚跟,她冲着谢时雨大笑,还摇了摇手中的幡旗。这一动可不得了,从盘古幡上的神力足以将一切碾为齑粉,也亏得姜云络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修为,但是这也造成了石洞的震颤。碎石纷纷地下落,外头那倒垂的冰棱也断裂了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响。   “……”姜云络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第27章 末世(二十七)   不知道是因为姜云络手中的那一晃,还是因为失去了盘古幡的支撑,这个隐藏在了地下的山洞即将全面崩塌。在恍惚了一瞬间后,他们三个人快速地朝着出口狂奔去。只不过深不见底的幽冷潭子挡住了前路,那本就只容一人通行的小道因为碎石的滚落彻底被封死。   姜云络当初是被一条大蛇给送出去的,如今水潭子泛着波澜,底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握紧了盘古幡,求救似的望着谢时雨,而谢时雨喃了喃唇没有说话,她只是握紧了姜云络的手。从指尖处传来的熨帖之感,稍稍地缓解了情绪,平静的目光望着一望无垠的水面,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盘古幡的灵力太强,斥力也跟着增强,这山洞里无法用御剑诀。”容凡的眉头紧锁着,又说道,“难道就没有其他路了么?”   “我不知道。”姜云络摇摇头,她当初是从这儿走出去的,至于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去探寻。   “黄泉路。”阴恻恻的笑声忽然间在山洞里响起,一道黑影如同狂风掠过,就要撞上姜云络,只不过盘古幡上头光芒暴涨,只听见几道刺耳的尖叫后,一切又慢慢归于沉寂。   “看水面。”谢时雨低声道,摇落的巨石砸入了潭子中,泛开了一阵波澜。细细碎碎的沙石如同绵绵雨丝,这潭子就没有平静的时候。在中间,忽然一个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的涟漪都给卷入其中。如同灯笼般大小的两只眼露了出来,幽绿色的寒芒给人一种冷浸浸的感觉。   姜云络惊呼一声道:“这是上次送我出去的大蛇。”她相信这蛇是有灵性的,只不过不知如何与它沟通。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犯难,而大蛇的尾巴已经从水中抽出,猛地扫向了那砸落的碎石,将它打成碎片。尾巴又顺势卷起了站在一片雾蒙蒙尘土中的三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着外头游去。   这取盘古幡的过程轻松的出乎意料,姜云络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东西,好像她所能做的就是将积攒侠义值将它从山洞中取出,而所有力量都是源自于盘古幡本身,其实在触碰到它的那瞬间,脑子中便闪过了几道法决,只不过在这时间才有空去细细咀嚼。   从幽深的潭子中破水而出,那条大蛇走了另一条路,还没等姜云络等人表达谢意,它就摇了摇尾巴,一个猛子扎入了深水中,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我们现在是不是找到了尸王,将它镇压了就算是解决这些事情了?”姜云络低声问道,语气中暗含着无尽的希望。高空中浮动着厚重如铁铅的云翳,在极远处,有一丝薄弱的光芒。   “理论上是这样。”容凡接过了话茬,叹气道,“我们先离开这儿。”   在回到了山崖上,从长剑跳下的一瞬间,姜云络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罡风迎面而来,几乎站不稳脚跟。要不是谢时雨始终握着她的手,恐怕早已经在几个踉跄后跌下悬崖。四面没有人,只是多了几块巨石毫无规律地摆放着,不知是谁搬上来的。姜云络正想往前走,忽地被谢时雨给拦住,只听见一道喝声在耳畔响起:“不要动!”姜云络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石块上隐隐若现的符箓。   “这是秦弧摆下的杀阵,修真联盟中向来用这个对付大凶大恶的怪物。”谢时雨转向容凡,蹙着眉说道。   容凡点了点头,指尖掠上了几道寒芒,飞快地点在了那黑色的巨石上,几张符箓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他笑道:“小谢,多亏你带着我同行,这些个阵法当初都是我留下的,可没有想到,秦弧会用来对付修真者。”   石头开始缓慢地移动,摩擦过地面留下了一阵细碎的声音。“东南方是生门,走!”容凡喝了一声,身形一动就朝着那处掠去。墨绿色的光芒一闪,东南角忽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将他们三个人紧紧地包裹住。看来是秦弧知晓这阵法拦不住谢时雨他们,故意在此设下的另外的屏障。   “这藤蔓不是秦弧搞得鬼。”   “不一定。”姜云络一用劲挣开了那藤蔓,一手抓住了那朝着她延伸的枝条,应道,“郑秀秀!她已经被妖藤附身,谁知道是不是她跟秦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展开了手中的盘古幡,姜云络蹙着眉,不管是破还是灭这些法决,都可能撕裂时空,带来极大的震荡。   “小姜,这盘古幡不要乱祭出!”容凡也见到了姜云络的动作,从她带着几分迟疑的面容上读出了她的心绪。他施决召唤出长剑,一式万剑归宗,千万把光剑在藤蔓上游动,最终指向了远处。   “小谢,秀秀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竟然下如此重手?”秦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三个人踩着一地碎裂的藤蔓,跑出了阵法。秦弧的面容依旧和煦文雅,他的身侧则是不人不妖的郑秀秀,整张脸已经被暴起的青筋覆盖,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是我动的手。”容凡的声音一瞬间威严起来。   秦弧眯着眼,似是在认真分辨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他还以为只有谢时雨跟姜云络二人。“你是什么人?”脸上掠过了几丝不屑,他冷哼一声问道。从容凡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还似是一位天真的少年,也难怪秦弧此时辨认不出。   容凡哼了一声,似乎在讥笑秦弧的无知。他的手指动了动,白丝渐渐漫上了他的头顶,皱纹也慢慢地显现。他在秦弧的面前露出了他原先的样貌,看着他吃惊地神情,冷斥道:“孽障!”   “这……这不可能!”秦弧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不信谢时雨与他相识,还是不信容凡还存活在了世间。   “秦盟主。”那郑秀秀忽然开了口,她的声音也变得不男不女,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面庞,又说道,“你用自己盟中的弟子献祭,大大的增强了我的力量,你说需要我帮助你抢夺盘古幡,可别到了最后关头,你自己先退缩了吧?”身后蔓延的枝条如同游蛇扭动,腥臭与血腥味在空中蔓延,郑秀秀的下半截身体开始发生着变化,枝叶紧贴着地面朝着姜云络她延伸去。   符箓打在了枝蔓上顿时就化成了一堆燃烧的烈火,而这藤条在火光中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携带着火光探向了她们。姜云络被谢时雨拉到了身后去,眼前只有剑光留下的几道残影。火焰四溅,有几点火星落在了衣服上,她赶紧伸手扑灭。   那头的秦弧被郑秀秀的几句话说动了,他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剑。剑尖在地上摩擦出一片火花,他也不管容凡,一门心思地攻向了谢时雨。轰隆隆的巨响在天边炸开,霎时间阴云聚拢。闪电如同鞭子一般游动,最后汇聚在了剑尖,他冷着一张脸,这蕴含着闪电之力的一剑猛地辟向了谢时雨。   容凡会动手,谢时雨她自己也能够挡住,尽管脑海中有这等意识,可姜云络还是忍不住,她不想一直缩在谢时雨的后头。脑子中的一些法决与奥义归为一处,盘古幡上五色的毫光闪动,一式“天地同殇”,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有千万个雷在头顶炸开,耳中顿时只剩下嗡嗡嗡的鸣叫,而视线也被血雾模糊。 第28章 末世(二十八)   “小谢,你的这同学够厉害的啊,也够固执,都说不要轻易祭出盘古幡了,她还动手。不过她对你真是好。”   “我们相依为命。”   “我看是相依没命吧!你也好好调理内伤,要不是有五色石护着,恐怕咱俩跟那山石一样的下场,被盘古幡浩荡的威势碾为齑粉。”   ……   隐约中听到了容凡和谢时雨的对话,姜云络动了动手指,只觉得眼睛上似是覆着一层东西,所有光亮都被阻隔,实在是碍事得厉害。浑身像是车碾一般的疼痛,她抬起了沉重的手臂,正想扯去那阻住视线的东西,手忽然间被人按住。“好好躺着,别乱动。”   “有东西遮着我的眼睛,看不见。”姜云络嘟囔了几句,声音极为嘶哑,胸腔处闷闷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一处。   “那是纱布,你眼睛流血了,过几天就能看见了。”谢时雨叹息了一声,“盘古幡的威势太强,纵然你身上有盘古咒印,可是肉体凡胎到底是难以承受那力量。”   看不见?瞎了?姜云络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么几个字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结果身上没有力气,浑身一软跌到了谢时雨的怀里。“我看不见了?”身处于黑暗中的恐慌漫延,这不同于独处于黑夜里,而是永恒的、无尽的、孤独的黑暗。   “嗯。”谢时雨揽着姜云络平静地应道,“不过是暂时的,这几天你就躺着好好休息吧。”   姜云络没怎么注意听谢时雨的话,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她一只手揪住谢时雨的衣袖,另一只手则是颤抖着触碰着她的面庞,从眉眼一点点下滑唇角。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看不见谢时雨了,该怎么办。   谢时雨低垂着眼睫,她抓住了姜云络的手,低头看半靠在怀中的人,轻轻的叹息声逸散,容凡已经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谢时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向来冷凝的冰山面容此时写满了温柔。   “外面怎么样了?”姜云络咬着牙伏在了谢时雨的怀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从自己那一片伤怀和低落中挣扎了出来,她低声问道。最后一瞬间只听见雷声轰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了。   “不太好。”谢时雨并不想隐瞒什么,她直言道,“盘古幡的威力太大了,直接山崩地裂,整片林子都被摧毁了。至于秦弧和郑秀秀,他们也没有任何生机了。”   “那城市里头还活着的人呢?”姜云络又追问道。   “我们还没去看。”谢时雨低声应道,“只不过看那儿的云气,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沌中,尤其是Q市,几乎所有的丧尸潮都往那里涌动,所谓的安全基地基本上顶不住,其他地方的力量也不能来此处支援,如果还没有彻底沦陷,恐怕是修真联盟的阵法还在起作用。”顿了顿,谢时雨又说道,“尸王还不知身在何处,但是它可以借着双生塔来到Q市。”   “刚从封印之中走出来的尸王力量还被压制着,一旦这个世界的混沌之息蔓延,他的能力就会增长,混沌之息是暗藏在了一片死气中。”   “所以哪里死气最重,哪里就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处?”姜云络接过了话头。   谢时雨点点头,又说道:“盘古幡中有一式能将世界重归混沌,你运用时千万要小心。”   *   眼睛看不见的时间里,姜云络大多时候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或是靠在谢时雨的肩头,或是紧紧地牵住她的手,生怕这个人忽然间消失不见。   狂风在耳畔呼啸,凄厉的尖叫穿透了耳膜,再一次睁开眼时,一线微弱的光亮泛入了眸中,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奇怪的地方。左右无人,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一直在游荡。谢时雨呢?这又是一个什么地?   “这是上千年前的古战场。”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了耳畔,姜云络赶紧抓住那人的手,低声问道,“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死气最重,最为萧瑟的地方,这儿一片沙石,寸草不生。”谢时雨低声叹息,顿了顿又应道,“是尸王的大神通,当初我们在子塔中留下了印记,尸王便能用术法将我们拉到这里来。”   “意思是尸王也在这儿?”姜云络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四下张望,视线慢慢地变清晰。目光所到之处都是焦黑的土地,而腐朽的战车和生着铁锈的战戟半露在地面上。如果能够解决了尸王,那这一切事端都终结了。姜云络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沉重,她转着僵硬的脖子,最终看向了西方。   一个穿着战甲的男人倒拖着长刀,他浑身都落满了血迹。长刀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仿佛他周边有什么人似的,抡着长刀转了一圈后,又像脱力的人,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男人的目光是望向这一处的,他的眼睛黑洞洞的,阴沉不见底,就像当初在双生塔中被尸王盯住那般。姜云络揉了揉手臂,心中有些悚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在靠近时忽然化身七八个,每一个影像细看都是一具骷髅。   “小心!”谢时雨叫了一声,长剑出鞘,打出的符箓在剑尖停留片刻后,变成了腾烧的火焰。这千年尸王如斯大胆,竟然想直接夺取盘古幡。   盘古幡的几大绝招里,开天气刃可以撕裂时空,造化玄光则是分阴阳、衍生五行。姜云络仿佛看见了脑海中有个人在演示着这些招数,但是……定睛望着谢时雨,她长剑所到之处,破开了黑暗与虚空,那虚影消散后旋即又变化出,而真正的尸王每前行一步,身形就高大一分,血迹斑驳的战甲被撑裂,露出了被剐去大部分血肉的身躯。   长剑在还没有靠近尸王时便被一股迎面而来的劲风给折断,一声怒吼里包含着众生的恨与怨,大地在尸王猛地一脚踩踏下开始龟裂,她们两个人此时正如渺小的蝼蚁。   谢时雨带着姜云络纵身一跃,跳到了几丈外的一处空地上,她抹了抹唇角,快速道:“尸王想要盘古幡,那就祭给它!”   “可是盘古幡的威势会不会影响到你?”偏生到了这时候,姜云络开始犹豫。   “快!”谢时雨喝了一声,她没有应答。断刃被扔在了地上,她摘下了脖颈上的坠子,猛地向空中一甩,左手施决开始念咒。这串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亮,竟然能够抵住那凛冽的罡风。姜云络在怔愣了片刻后也祭出了盘古幡,顿时霞光万丈,赫赫的威势在天地间漫延。   “吼——”巨喊声如同暴雷,那半个身子被压入了泥土中的尸王更加凶煞,它的身后涌出来一群又一群的丧尸,还没有奔到前方就被它吞食。盘古幡的前几式好像没有了效用。姜云络眸光闪了闪,她喝了一声“鸿蒙无极”,忽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整个世界慢慢地陷入了一片混沌中,而那尸王的狂笑声响起,同时感觉到的妖力更加强悍。   相比之下,谢时雨她们越来越沉重,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你——”谢时雨有些诧异于姜云络的举动。   姜云络没有回答,鲜血从她的眼睛、鼻子、耳朵涌出,她又喝了一声“盘古虚影”,在无尽的黑暗中,又重新生出了一个手持利斧的巨人,他要撑出一片新的天地。   “这是盘古幡中的盘古大神的残魂?”谢时雨眨了眨眼,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半空中旋转的五色石绽放出五道光芒。重开的天地一开始就是破败的,而五色石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天地间的漏洞。   “退!”姜云络忽地高喝了一声。   巨斧与长刀交击,凛冽的劲气有如实质,击打在身上便是一种极大的痛楚。姜云络其实并没有移动的气力,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尸王还是盘古幡给锁住了身形,站在了远处动弹不得。而谢时雨发现了她的异状,咬了咬牙撑起了一个结界,挡在了姜云络的面前。   十一月将近,世界状若湮灭,忽而有一缕阳光破开了云翳,时光倒流往事如同一场大梦。 第29章 末世(二十九)   “醒醒,怎么还在睡,老教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呢!”被人推了推手肘,姜云络不满地哼了一声,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好心的同桌已经埋头看书,台上的老教授脸色平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讲课。一切都平静而美好,到底什么才算是梦境?   姜云络掐了掐手臂,因为疼痛而惊呼出声,正好此时下课的铃声响起,将她发出的动静掩盖,只不过还是引来了同桌诧异地一瞥。梦境应该是凌乱的、毫无逻辑的,很难留下完全的记忆,可为什么发生的那一切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在下课离开教室的人群中搜索着谢时雨的身影,只见她一个人坐在偏僻的角落,伸手轻撩发丝,露出了冷淡的侧脸。   “哇哦?你在看谢时雨啊?”同桌伸手在姜云络的眼前晃了晃,放下了收拾一半的书包,神神秘秘地说道,“告诉你一件事情!听说有个不怕死的去追求冰山脸,这什么年代了竟然还写情书,我们都以为会被打回去,结果!冰山脸竟然收下了!”   姜云络心中一个咯噔,摸了摸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一种绿了的感觉。她的面色微尘,锁住谢时雨的目光更为深邃,那透露了八卦消息的同学则是利落地收拾书包,踩着夕阳的余晖去抢食堂了。   时间蓦然回到了还带着几分春寒的料峭四月,比被那什么破系统绑定的时间还要早一些。姜云络坐着没有动,直到谢时雨起身离开教室,她才不紧不慢地挎着书包跟在后头。   一个腼腆的男生,似乎是文学院的,他的手中捧着一束鲜花,见谢时雨走出去赶忙就迎了上去,面露微笑不知道在什么。姜云络分不清发生的末世是梦境还是真实,她只能体会到此时真实的带着几分不悦的情绪。就算谢时雨没有接那鲜花,就算她往后退了一步。姜云络顿住脚步,只听了片刻便赶忙向前,一把扼住谢时雨的手腕将她带到身后,挑着眉跟那男生说道:“不好意思,她有约了。不管是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她都没空!”   那男生有几分不信,盯着谢时雨直到她微微颔首,这才捧着花黯然离去。   谢时雨挣开了姜云络的手,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她眉目疏冷,淡声问道:“你做什么?”   “帮你解围。”姜云络皮笑肉不笑地应道,目光落在了谢时雨脖颈上悬挂着的那块玉坠上,怔然了片刻后,又问,“你不记得了?”   谢时雨轻轻一笑,好半晌才嗤笑道:“记得什么?”   姜云络的眸中掠过了几分黯然,心情忽地沉重起来,面上有几分迷惑和挣扎,难道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痴梦?耸了耸肩膀,她故作轻松地一笑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我以为我们的交情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谢时雨笑了笑,碎发掩饰住了晶灿灿的眸子。   姜云络点点头,摸着下巴笑道:“是这样。”顿了顿,又催促一声,“那你去不去?”   谢时雨凝视了她半晌,应道:“去,不知道姜同学要请我吃什么?”   “满汉全席咯。”姜云络笑着应道。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末世没有发生大家的生活都宁静而自在,谢时雨也不会有受伤的时候。只不过想不透,如果仅仅是一个梦,为何那股亲昵再也无法从心间散去?姜云络摇了摇头,甩开了那些思绪,这厮不像传说中那么难接触,那就追一次?   “你不带我去大酒店噢?姜同学这路是去你家的吧?难道要亲自下厨?”谢时雨的声音忽然间响了起来。   姜云络一愣,这厮又怎么知道这是去自己家的方向?她眯着眼将谢时雨的神情收入了眼底,冷凝早已经消解,她的眉眼间尽是让人怦然心动的温柔,以及勾起的唇角上一抹调笑意味。“你——”   “怎么?不认得我了吗?”谢时雨笑着应声,主动牵起姜云络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就当过去的事是一场梦吧,梦醒了,人啊就自己向前走呗。” 第30章 轮回(一)   “我要离婚!那位元帅简直是魔鬼!”灰蒙蒙的雨笼罩着整个宫殿,闲靠在了窗头的两位侍女模仿着帝国公主殿下的声音,毫不留情地表达了自己的嘲笑。   亚特兰蒂斯帝国皇室人丁凋零,到了如今的皇帝陛下时,膝下只剩下一个被宠上天的小公主,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王储。只不过,皇帝陛下的亲弟弟,正当壮年的斯特朗亲王可未必会服气哩。   帝国近些年终于通过了同性婚姻条例,众人等待着那第一对走进婚姻殿堂的同性伴侣,时不时议论纷纷,万万没想到,不是那素与同性友人厮混的伯爵大人,也不是那为了爱私奔到天涯海角的贵族小姐,而是帝国的王储奥利维亚·希尔殿下与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帝国元帅的夏赫·拉斐尔大人。   要知道在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不是那常年在宫殿中的皇帝陛下,而是这掌握着军政大权的元帅大人。在夏赫之前,最年轻的元帅也将近六十岁,虽然这在人均寿命长达两百的帝国算是极为年轻了。貌美、年轻、智慧,几乎所有美好的词语都用来形容这位贵族出身的帝国女元帅,她可是不少人的梦中情人,结果配上了那一位风评极差的公主殿下,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令人扼腕叹息。这第一对走入婚姻殿堂的同性公众人物,竟然是出于政治联姻,事后可有不少人大声抨击,当然矛头一律对准公主殿下。   而此时的宫殿中,原本暴跳如雷的公主殿下已经安静了下来,她慢慢地接受了自己被来自于另一个文明的系统绑定的这个事实。只不过这帝国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渣”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奥利维亚将水晶杯又放回了桌面上,她端坐着,似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为什么?”   “不学无术、浪荡花心、不守规矩、不懂皇室礼仪、不能当好一个王储……”系统君的声音响了起来,并附送了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难道这些还不够吗?我亲爱的公主殿下。”   “胡说!”奥利维亚那双如同海水一般的湛蓝色眸子中拂过了几丝羞恼,“当王储需要做什么?不就是吃吃喝喝么?”   “您知道外界人称呼您为什么吗?”   “什么?”公主殿下愣了愣,她只知道外头有不少的贵族子弟臣服在了她的裙下,只可惜,她现在是有妇之妇,被那个该死的元帅大人紧紧拴住。   “美杜莎。”   “那是谁?”亲爱的公主殿下眼中只剩下一个美字。   “您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一回轮到系统君开始惊讶,就算如今的皇帝陛下没有任何实权,他的女儿也应该接受良好的皇家教育,而不是像个白痴一样对一切一无所知,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身负艰巨任务的系统君开口道,“传说中,美杜莎是雅典娜女神神庙中的一位女祭司,她美貌的面庞造成了她的悲剧,好色的海神波塞冬在雅典娜神庙里夺去了她的贞洁,而雅典娜女神因此而震怒不已。”   “等等——”奥利维亚打断了系统君的叙述,“波塞冬?波塞冬·爱德华?”帝国一位年轻俊朗谦逊有礼的青年人,才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人称小爱德华伯爵,他的名字就叫做波塞冬。   “是神话中的海神波塞冬!”系统君恨不得将这位不学无术的公主殿下狠凑一顿,他继续道,“愤怒的雅典娜女神无法对波塞冬下手,但是她诅咒了可怜的女祭司,让她变成了可怕的蛇发,让任何看到她眼睛的男人都变成了石头。后来帕尔修斯砍下了美杜莎的头颅,将它献给了雅典娜,而雅典娜女神则是将头颅镶嵌在神盾埃癸斯的中央。”   “噢。”奥利维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手指轻叩在了桌面上,说道,“这还真是一位可怜可悲的女子,只不过神话传说到底是怎么样,谁能够说得清呢?”她似乎已经忘记了“美杜莎”三个字是帝国臣民对她的评价。   “你一个人在嘀咕些什么?”冰冷的声音如同那藏在兵库中的武器,奥利维亚一转身就看见了一张令她讨厌的面庞。人们都说夏赫·拉斐尔元帅是多么的谦逊有礼,可事实上这厮粗暴放肆。柔软的金发垂在了双肩上,明明是一张温柔美丽的面庞,可是细看来却有一种冷峭暗含在内,只有凌厉阴沉这样的字眼才是真正与她相关。听说那位爱德华伯爵也是其狂热追求者,多次被拒绝后还在元帅府外徘徊,郁悒地吟诵着他亲手写就的诗篇。   奥利维亚并不想搭理这个无礼的人,如同可以她想继续住在宫廷中,很可惜,连这点念想都要被打破了。这位元帅大人亲自来宫殿中,并不是为了觐见皇帝陛下,而是将她接回元帅府去。不管她承不承认,在名义上,她们已经是配偶了。在大祭司和帝国大臣的见证下,她们互相交换了戒指,并说出了那一段令人作呕的话。   “亲爱的公主殿下,您是没听见我的问话么?”夏赫微抬着下巴,只有眼角的一抹余光落在了奥利维亚的身上,紧抿的薄唇透露出一丝倨傲。民间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不然天底下有那么多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这位传说中娇纵无知的公主殿下。皇帝陛下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他的手中有宝库,就算是帝国境内最富裕的商人联合起来也不及帝国宝库的五分之一,那些皇室私人的珍宝和钱财是她与军队所需要的。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价值连城。   “拉斐尔元帅。”奥利维亚木着一张脸,她的视线投到了阴雨绵绵的窗外,水珠顺着玻璃窗下淌,勾勒出一幅朦胧晦暗的图景。这种鬼天气就像是她见到夏赫的心情,眉头皱了皱,她又道,“下雨天会打湿裙裾,难道就不能等雨停了么?”她知道这句话说出会让夏赫更加的厌恶自己,但是能够引起这位冷酷无情可怕阴狠的元帅大人一丝情绪波动,不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这么想着,奥利维亚有几丝小得意,她弯了弯唇角,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流过了几分狡黠。   夏赫的眉头狠狠一皱,她那如同千年冰霜凝结的脸色已经表明了她的情绪。只不过还没有等她再开口,那位公主殿下已经起身,提着裙摆欢快地朝着门口走去。这位总在四处放纵的殿下何时真正在意过自己的仪容?会畏惧这么一场绵绵细雨? 第31章 轮回(二)   绵绵细雨如同一张薄雾,将整座宫殿给笼罩,不远处园子里的苍翠树木以及那木长凳,都像披上了一层轻纱。奥利维亚撑着一把伞,她另一只手则是捏起了裙裾,在雨中奔跑,飞溅的泥土落在了她那价值连城的裙摆,她也毫不在意。   银铃一般的笑声在宫殿前的草地上回荡,那么素来不被礼仪束缚的殿下甚至扔下了伞,体验着霪雨霏霏中一切如烟如雾的浪漫情调。一只稚鸟落在了长凳上瑟瑟发抖,似是伤了翅膀。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送入了端着咖啡路过的侍女手中的银盘上,笑说道:“好好照顾这可怜的小东西。”她眨了眨眼,脸上是无尽的天真与娇俏。而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女,早就厌烦了奥利维亚的无聊与放纵,只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偷偷翻了个白眼。   “元帅大人。”   听到这呼声的时候,奥利维亚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意味着那位讨厌的夏赫拉斐尔也走出了屋子。素净的白绢递了过来,奥利维亚的目光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掠过,轻哼了一声,只捏着袖子擦去额上流淌的水滴。   停在了宫外的马车像是一个铁囚笼,车轮子轧过积蓄着水流的路面驶向前方,奥利维亚趴在了别窗边,掀开帘子看那路上撑着黑色大伞的绅士与贵族小姐,四四方方的宫殿逐渐被甩在了身后。作为王储,她理应待在宫殿中,而就因为那人是拉斐尔元帅,她就得远离那片熟悉之地。   大元帅府离王宫并不算太远,如果奥利维亚想,她可以随时回到宫里去探亲。只不过她那一意孤行将她嫁给夏赫的父亲,总是叨叨夏赫的好,明明是一个如同魔鬼般阴沉可怕的人,好在哪里!在通过同性婚姻法时,她投了赞同的一票,可万万没想到这会将她给送入婚姻的殿堂中。身侧的“伴侣”正闭目养神,那张臭脸看不出分毫的情绪,但是她心中,铁定也是不情愿的吧。   其实宫廷与元帅府也没有什么两样,到哪儿都是贵妇人闲暇而又无聊的生活,身为帝国元帅夏赫忙得几乎看不见身影,或许也有几分刻意地躲避存在,而奥利维亚也乐得清闲,只不过,最令她不堪的是那一个个夜。她们二人既然已经结为伴侣,这同床共枕怕是免不了的。   “所以,你跟元帅大人的生活如何?”女伴暧昧地眨了眨眼,冲着那一脸不耐的奥利维亚问道。   奥利维亚的闺中密友,要算起来恐怕只有一个萨拉温莎。她是温莎伯爵的幼女,比起她那些对奥利维亚颇为微词的姐姐们,她与公主殿下可谓是意气相投,只不过,在贵族小姐中,她的风评可不会像奥利维亚殿下那般糟糕。   偌大的马场几乎看不到仆人的踪影,萨拉惬意地眯着眼,也不在意奥利维亚那不悦的神情,又继续说道:“咱们的元帅大人那张漂亮的面孔如同神庙中供奉的女神,她可是万千人崇拜的对象,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有不满。”   “不不不,萨拉,你是不知道,那位元帅大人是有多么的无礼和可恶。”奥利维亚挺直了身子,她赶忙摆了摆手,带着几分恶毒地说道,“我甚至想着她战死沙场,永远都别回来了。”   “我亲爱的公主殿下,那样您就成为了可怜的寡妇。”萨拉笑了笑道。   “难道我现在不是么?”奥利维亚满怀怨气地说了一句,她端起了咖啡啜饮了一口,犹觉得难以消除心中的那等愤懑,猛地站起身道,“不要再提起那个魔鬼了!我总有一天要跟她离婚!”奥利维亚换了一身骑马装,干脆利落中又有几分帅气,一坐到那高大的黑马上弯弓搭箭,就像是换了一个似的。谁知道看似柔柔弱弱的公主竟会有如此喜好?王室的成员接受过各方面的训练,可我们这位奥利维亚公主殿下可是气走不少的宫廷教师。   萨拉温莎小姐可没有奥利维亚的这份兴致,她只是窝在了椅子中看着自己的这位朋友,借着射箭抒发着自己内心的强烈不满,同时又有些好奇,外界纷传拉斐尔元帅谦逊有礼,怎么会像公主殿下形容的这般糟糕?   “铮——”地一声响,键位犹在震颤。奥利维亚从箭筒中抽出了几支箭,将靶子想象成夏赫那张可恶的脸庞,手指一松,这离弦的箭如流星。等到箭筒空了,她才利索地翻身下马,捏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奥利维亚殿下,我相信您会是一个合格的骑士。”萨拉笑着说道。   “不。”奥利维亚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那一望无垠的马场,“我不会遵守骑士的行事准则,我也不会在神庙中起誓。或许皇帝陛下应该让我回到自己的领地去。”   “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么?”萨拉摇头,叹息了一声。   “没有忘。”奥利维亚应声道。王储,未来的女王陛下,可是一国的权力还是握在了大元帅以及她的阁臣手中,代表着皇家威严的长老会所拥有的最大权利不过是一票否决权,而此时她拉斐尔家族的人已经借着与自己的姻亲关系,进入了长老会。   “我记得皇帝陛下在你十八岁生日之时,将他所能掌控的骑士团赠予你了?”   “是。”奥利维亚点了点头,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不足五百人的骑士团在拉斐尔元帅眼中都不够看的,到时候她肯定会大吃一惊。”   “我亲爱的殿下,你还没有打消那念头么?数百年来的传承和法则你要打破么?”萨拉问道。   “我这是重塑帝室的威严。”奥利维亚皱了皱眉应声道。可不乏野心勃勃的皇帝妄图夺回自己的最高权力,然而结局却不完美。身为帝国代表的皇帝陛下竟然被送上了断头台,这实在是皇室成员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   萨拉不支持也不反对,她对自己这位高贵的好友性子了如指掌,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问道:“过两日是贵妇人的冶游日,身为帝国的公主,拉斐尔元帅的夫人,你一定是收到了请帖了吧?”   “收到了。”奥利维亚点点头,笑道,“可以想象那位贵妇人命人写下请帖时的满脸不甘愿。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要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四处游玩上。”   萨拉不赞许地摇头道:“难道你我在此闲聊就不是浪费么?我亲爱的公主阁下,您去还是不去?”   奥利维亚点点头道:“去。”如果没有记错,那一天夏赫正好休假,在元帅府中面对着那令人生厌的面庞,倒不如出去看那好山好水。   “那您是做好了丢脸的准备了么?”萨拉噗嗤一笑道,这每一回聚会,为了彰显自己的学识与高贵,那些人最喜欢谈起赫伯的诗集,甚至还会聊一些哲学来卖弄。   “这些都不重要。”奥利维亚哼了一声应道。 第32章 轮回(三)   时间最是不等人,只不过一眨眼,便到了那约定好的日子。一辆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在古老的街巷中穿梭,两侧的行人纷纷避让。带着元帅府与皇族标志的车马在最前列,原本该安坐在马车中的公主殿下却与车夫换了一个位置,做着贵族们眼中极为低贱的事情。白色的帽子上,蝴蝶结在翩然舞动,一侧的车夫满脸惶恐,却嗫懦着不敢发一言。   帝国的公主殿下素来任性,恐怕只有拉斐尔元帅大人才能够制住她,只可惜,那位日理万机,根本没有闲时间来管这位殿下。嘶地一声长鸣,奥利维亚勒住了缰绳,那原本有序向前的车马队陡然间停在了车中心。街道两侧漫步的人中,倒是瞧见了一副极为熟悉的面孔。正在休假的拉斐尔元帅推拒了这次冶游盛会,反倒与爱德华伯爵并肩漫步在肩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爱德华伯爵倾慕元帅大人,郎才女貌,也算是般配。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奥利维亚公主,将一直都是笔直的元帅大人带入了同性婚姻中,这法规的推动,可算是身体力行了。   突然间停了下来,可有不少的小姐夫人掀起帘子看状况,当她们见到拉斐尔元帅与爱德华伯爵时,脸上的疑惑渐渐转成了一种嘲笑,几乎都想看着这一对狭路相逢的妇妇是如何的在全帝国境内竖起模范作用。   奥利维亚的目光只在夏赫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去。她停下了马车可不是因为那偶然相逢的夏赫。在大街的中央,一位可怜的、瘦骨嶙峋的老人正奄奄一息地躺着,要是不停下脚步,恐怕马车会无情地碾过他的身躯。行路人、贵妇人甚至是车队随行的骑士都对这无动于衷,这位满身脏污散发着恶臭的老人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低等而又下贱的平民。   不与低等的贱民为伍,甚至与他们一道出现在大街上都是一种耻辱,更别说亲自去搀扶那倒在了地上的人了。奥利维亚这一动作,几乎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看着高贵的公主殿下扶起了那倒在地上满是惶恐不安的老人,并呼唤卫兵将他送到最近的医馆去。事了,她只是非常随意地拍了拍袖子,轻松地跳上了马车。   “这位公主一点都不懂皇室的礼仪,行动处粗俗的像是一个最下等的平民。”爱德华伯爵向来瞧不起奥利维亚,就算是在夏赫面前也是直言不讳。他的目光带着些许的仇恨和嫌恶,要不是仗着自己皇室的身份,这粗俗的妇人怎么能够嫁入元帅府,从而耽误了拉斐尔元帅的一生?他见夏赫没有吭声,又谦和地笑了笑道,“等到这位殿下继承了皇位,怕是一切都要仰仗拉斐尔大人了。她的行为可不止是让自己丢脸,同时也让皇室与整个拉斐尔家族蒙羞。”   夏赫很随意地颔首,她的面上没什么神情变化,目光从那缓缓行动的车队上收了回来,外界频传这位公主殿下粗俗无礼而又冷血娇纵,恐怕多是一种诋毁。只不过……她勾了勾唇,嘴角带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应道:“皇帝陛下正当壮年,奥利维亚殿下此时虽然是王储,可是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奥利维亚可不管那些贵妇人的议论,虽说是四处游冶,可最终到处还是城郊的一个巨大花园,与宫廷中那盈盈绽放的鲜花没有什么不同。遮阳伞搭建在了游泳池边,这个季节的太阳并不是十分刺眼,而那一些人却怕阳光灼伤了娇嫩的肌肤,始终让自己藏身于阴影中。以奥利维亚的身份,她应该是被万人簇拥着的,然而此时只是她一个人摇晃着高脚杯,站在了偏僻的一角,看着那独自绽放的不知名的花朵。   “我亲爱的殿下,您又干了一件让诸多贵妇人鄙夷的事情,您不打算去换一身衣物么?不然她们怎么肯与你同席?”萨拉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穿过了草丛,调笑道,“我看见拉斐尔元帅与爱德华伯爵一道,她拒绝了此番的宴会,难道是因为与爱德华伯爵有约么?”   “这与我无关。”奥利维亚的声音很干脆,她伸出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女伴,又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夏赫同意来到此处,那么你就看不到我的身影了。”奥利维亚从不掩饰自己对夏赫的讨厌,正如夏赫对她的嫌恶也是溢于言表。   “其实我不明白,在你们结婚之前,应该不会如同仇人一般吧?”萨拉的面上划过了一丝的疑惑,又说道,“我还记得你当初还夸过这一位出身拉斐尔家族的贵族女子呢。”   “是。”奥利维亚深呼吸了一口气,恨不得将当初的自己给掐死,“我说她是娇艳欲滴的玫瑰,带刺的;我说她是一柄无所不能的利剑,是凶物;我说她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然而终究被阴霾所掩盖……阴沉恶毒如同一条响尾蛇,披着一层谦逊温和的皮。”   萨拉有些好笑,她点了点头,目光无意间瞥到了那入口处的一抹白影,贵妇人、小姐们此时已经停止了谈论,目光皆凝聚在了那忽然闯入这花园中的人身上。叹了一口气,萨拉又道:“恐怕你要失望了,就算你想离开这场合,恐怕也不可能了。”她收回了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与奥利维亚保持着一小段安全的距离。因为奥利维亚的描述,她再一次望向忽然出现的夏赫,眸中也带着几许分不清辨不明的情绪。   夏赫正朝着自己走来,奥利维亚的心中已经拉响了警报。在此时她的眼中没有其他的人,只有夏赫那笔直挺立的瘦削身影。冷凝的面容、紧抿的薄唇,脸上的线条紧绷起,仿佛看到自己是一件很让她不愉快的事情,那么明明拒绝了这次宴会的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奥利维亚的眉头蹙了蹙,她手中的酒杯摇晃着,正打算低头呡上一口缓解那奇怪的情绪,冷不丁酒杯被人夺走。夏赫她握着酒杯的手逐渐收紧,微仰着头将里头的酒水一饮而尽。优美的脖颈如同天鹅,从衣领里露出一条银色的锁链,上头悬挂着一个奇怪的似是盾牌形状的东西,让奥利维亚晃了神。脑海中蓦然出现的景象,如同电光火石一般,怎么也抓不住。 第33章 轮回(四)   那只是一块盾牌形状的小吊坠,可是在奥利维亚的眼中不断地放大,仿佛瞧见了盾牌中央那狰狞的蛇发头颅的怒吼,带着几分惊惶的往后退了一步,奥利维亚的眼中填满了一种迷茫。   对于奥利维亚的反应,夏赫只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她摇晃着手中的空杯子,这一处明明极为冷清,可因为夏赫的到来,那些贵妇人与小姐们纷纷扬着笑脸来到此处。霎时间这儿填满了欢声笑语,当然,这一切都与奥利维亚无关,人们的眼中只有这个传说中惊才绝艳的元帅大人。   那种莫名的情绪平复后,随之而起的是一种愤懑,奥利维亚眯着眼瞪视夏赫,其中的敌意不言而喻。这位明明和那爱德华伯爵有说有笑,怎么忽然又赶到了这里来?我们亲爱的拉斐尔元帅可从来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游玩上头。奥利维亚扭头望向了自己亲密的好友,却见她注意力皆集中在夏赫那张惹她生厌的面庞上。奥利维亚殿下指尖蜷起在萨拉的额上轻轻一弹,又发出了一道哼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与声名昭著的拉斐尔元帅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这位好友更为重要。萨拉收回了目光,嘴角路出了几丝怪异的笑容,她拉着奥利维亚从那拥挤的贵妇人中走出,附在了她的耳畔轻声道:“我亲爱的奥利维亚殿下,您说这位是为何而来?又将会在几时离开?”   “总不会在这里过夜吧?”奥利维亚撇了撇嘴,竭力地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然而那眼神到底是出卖了她的几分心思。那与贵妇人们有说有笑、谦逊有礼的拉斐尔元帅,此时排开了挡在身前的美丽小姐,朝着她的妻子缓步走来。   “温莎小姐。”夏赫的目光始终落在了奥利维亚的身上,微挑的双眉似乎昭示着她对二人的不满。萨拉应了一声,带着几分遗憾和爱莫能助的情绪耸了耸肩膀,退离了奥利维亚的身侧。这两位可是走入了婚姻殿堂的,自己当然不好夹在她们之中。两人和谐的站在一处,倒是极为般配,可偏偏是相看生厌。   奥利维亚在心中咒骂着夏赫,睨了眼那带着浅淡笑容的侧脸,实在不懂她是为了什么,非要将那群贵妇人给引到自己的身边来?听她们似是而非地谈论着那些晦涩艰奥的数学题?还是听她们说一些伯爵侯爵的糗事?收起了脸上隐隐的不耐,奥利维亚原以为夏赫不会停留太长时间,可直到那舞池中的灯光亮起,贵妇人小姐们正踏着旋律翩翩起舞,而这位大元帅则是翘着二郎腿,摇晃着杯中如同血水一般的酒液,流露出一副极为享受、不愿离去的神情。   如果要步入舞池中,那么第一支舞应该是留给自己身侧的这位合法伴侣的,奥利维亚宁愿一个人处在角落中看五色的灯光在舞池中交相辉映,也不要一个与夏赫亲密接触的机会。该死的萨拉一旋身入了舞池,恐怕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位可怜的好友!   “亲爱的公主殿下。”夏赫的这一声低喊,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奥利维亚其实不太明白这位元帅大人在记恨着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这双方都不太情愿的婚事?还是因为自己那糟糕的名声?可是以她在帝国的地位,可以轻而易举地拒绝了。走到如今这一地步,跟她夏赫也脱不了干系!奥利维亚不愿意与夏赫共舞,那些心中含着期盼的人多的是。她杵在了一边一动不动,而夏赫则是在一个刁钻的角度略显粗暴地拉住她的手,并于手背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温情中偏又有几分阴鸷,这强烈的反差让奥利维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夏赫这个讨厌鬼却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身子紧贴着就要往舞池中滑去。“奥利维亚。”夏赫这一声喊颇带威胁性。   奥利维亚喜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随着她的舞步,只不过尽力远离她的身躯。那条银坠子又重新在眼前晃动,就如同摇动的针摆,颇有几分催眠的意味。奥利维亚咬了咬下唇,才让自己清醒了些,与舞池中那群高贵的白天鹅似的贵族小姐比起来,她的动作蹩脚可笑就像混入其中的丑小鸭。在仓皇中不知又踩了夏赫几脚,看着她那逐渐下沉的脸色,奥利维亚眉眼中流露出几分快意来。当然,这一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夏赫的指尖如同撩拨着琴弦,轻轻一拂便能引得丝弦在风中轻颤。她的手……奥利维亚一张脸涨得通红,她低斥一声:“下流!”并竭力拉开与夏赫的距离。   而夏赫则是神神秘秘一笑,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亲爱的奥利维亚,您是我的合法伴侣。”   好不容易等到一支舞结束,奥利维亚赶忙抽身离开,那狼狈逃窜的身影颇显仓皇。她可不愿意在楼下这喧闹的舞池中待着了,随着侍者到了休憩的卧室,将门关得严严实实,这才倒在了床上大口地喘息。光是应付夏赫,便让她疲惫不堪,还有那时不时在眼前晃动的坠子扰人心绪。   奥利维亚实在是太累了,脑中的思绪如同乱麻,几乎压断了脑中的那根紧绷的弦,这才一闭眼,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只不过梦中的境况,让她怀疑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清醒的。   四四方方的神庙恢宏大气,晶莹洁白的大理石柱廊雕饰精美,不知道出于那个大艺术家的手笔。庙中的女神像由两部分拼凑而成,一半是温柔的笑意,而另一半脸则是滕烧着熊熊的怒焰。她的头顶戴着花环,而手中则是持盾持剑。庙中的火盆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一位眼角垂泪的少女正虔诚地在祝颂着女神。柔软的金发披垂在肩头,一身白色的长袍似是近世的女祭司。她是一个漂亮而又可怜的女人,神庙中忽然间散发出刺眼的金光,奥利维亚下意识遮挡着眼睛,等到她适应那光亮之后,那个可怜的少女已经昏倒在了地上,她的头发变成了一条条吐着信子的蛇,极为可怖。   这是美杜莎?雅典娜女神的诅咒?奥利维亚心中一惊,她抬头看着那尊女神像,仿佛被怒瞳紧凝着,下意识惊叫一声,双手胡乱挥动,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屋中漆黑一片,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有一双奇怪的眼睛正紧凝着她! 第34章 轮回(五)   黑沉的、阴森的目光似是从炼狱传来,那轻轻的呼吸声在暗夜中格外的清晰。这个人绝对不是夏赫!那么有是谁潜入此处?奥利维亚心中有些惊慌,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能够感觉到那道阴冷的气息不断逼近,仿佛要将她拉入了十八层地狱中。   一声尖锐的、急促的叫喊声在漆黑的房间中陡然响起,奥利维亚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疾风。与此同时一道亮芒照入了屋中,砰的一声巨响,那道紧锁的房门被人粗暴的砸开。夏赫她来得正巧,身形矫健如同一只猎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张力。她单手锁住了那个偷袭者的肩膀,看似轻轻一甩便将他扔到了墙壁边,一脚踩上了他握着银色短匕的手腕。叮咚一声响,匕首摔落在了地上。就着灯光可以看清这个偷袭者的面容,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物,胡子拉碴仿佛是狱中刚逃出来的囚犯,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麻木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   在夏赫制服了这个偷袭者之后,管家也带着士兵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一面像着夏赫道歉,一面命人将囚徒给压下去。夏赫挥了挥手,微蹙的眉眼中显露出几分的不耐烦。这事情好像就这么仓皇、草率的了结了,几乎没有贵族夫人出来围观,也不会有人记得遇到刺杀的是帝国的王储,他们未来的女皇陛下。   奥利维亚淡淡地扫了夏赫一眼,眸中看不出来丝毫的感激,只不过那厌恶之情稍稍地缓解了些。她的面容是镇定平和的,甚至有一丝丝的初醒的懒散,被冒犯、被刺杀的惊惶不显示分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斯特朗亲王在卫城外的宫殿。”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奥利维亚的亲叔叔,只不过在印象中,斯特朗亲王总是板着一张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实在是不讨喜。   “您是觉得这一切与斯特朗亲王有关?”夏赫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她在奥利维亚的身侧坐下,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已经没有外人在,根本就无须保持着一份表面上的亲昵。奥利维亚微皱着眉头,有几分不适,她正想挪一挪身子,冷不丁被夏赫给紧紧揽住。她们虽然已经结婚了,可是很少出现这等亲密的接触。这种贴近的感觉让奥利维亚浑身战栗,也让她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情绪。梦境里头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也正是这一恍惚让她没来得及拒绝夏赫的贴近。   “奥利维亚。”夏赫的声音压得很低,其中夹杂着几分不明的意味来。在声音入耳的那一刻,奥利维亚竟感觉到了一股子深刻的温柔和沉淀了数百年的爱意。摇了摇头,为自己在此刻的情绪生出几分好笑,奥利维亚可不想知道夏赫有什么目的,她掩着唇打了个呵欠,低声嘟囔道:“我困了。”   “睡吧。”夏赫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松开了环住奥利维亚纤腰的手,起身背对着她。明亮的灯光柔化了她冷峻的侧脸。这位帝国的元帅在屋中停留了片刻后,又踏步离开。   奥利维亚只想要夏赫走,她看着那清俊的背影眨了眨眼,关门声在耳畔响起,唇角勾起的笑容旋即收敛。她的大脑处于极为清醒的状态,心中默数着,果然不到一刻钟,笃笃笃的敲门声清晰地传来。“请进。”奥利维亚的声音平缓。   “我亲爱的奥利维亚,你没事吧?”推门而入的萨拉提着睡裙,匆匆忙忙地奔向了奥利维亚,双手压在了她的肩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直到发现她毫无损伤,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我的天,幸好没出什么事端!不过这地方,怎么会有那种人混进来?拉斐尔元帅呢?”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她伸手安抚着情绪比自己还激动的女伴,沉默了片刻道:“兴许是去审讯那犯人了吧。”   “是——”萨拉拉长了声调,“是夏赫破门而入救了你?”   “算是吧。”奥利维亚眉头一跳,答得有些不甘愿,她盯着好友那双饱含忧郁的双眸,又说道,“难道我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么?她的到来是多余的。而且太及时了。”   “奥利维亚!”萨拉忍不住惊叫起来,她掩着唇瞪大了双眼,“难道你在怀疑——”   奥利维亚毫不忌讳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是斯特朗亲王的宫殿,为什么有外人可以闯入呢?我听说夏赫跟斯特朗亲王的关系不错,他们时常一起参加赛马。还有,爱德华伯爵,他跟斯特朗亲王可算是极为亲密了。”如果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恐怕不需要考虑这么多的麻烦事情,可偏偏是王储,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拉斐尔元帅如今的声望和地位已经是帝国之最,没有人能够撼动她,更何况她是你的伴侣啊!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萨拉依旧是不肯相信,她站起身在房屋中来回走动,“这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奥利维亚,你对元帅大人的印象太糟糕了,才会引出这种猜测,你应该尝试着接纳她,我看她不像是那种人。”   “但愿吧。”奥利维亚笑了笑,她伸手按住了太阳穴,眼神忽地又浮现了梦中奇怪的图景,那可怜的金发女人变得丑陋而又可怕,她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眸子里面再也没有虔诚,反而尽是对神祇的恨意。那座没有生机的神像忽然间金光暴涨,一个美丽的面容冷峻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望着蛇发女人离去的方向,脸上流露出几分憎恶和哀痛。她的面容很快就平和下来,可是内心深处却燃烧着一团愤怒的火焰。“背叛者永远不会被饶恕!”她的怒吼在神庙中回荡。   “奥利维亚?奥利维亚?”恍惚中听到了好友的呼喊,奥利维亚这才回过神,她对着写满担忧的眸子勉力一笑,转了个话题道,“传说在远古时期是存在着神祇的,为何现在遍布的神庙里,感觉不到分毫神的气息呢?”   “在故事里,是因为诸神的黄昏。”萨拉挑了挑眉,有些不明白奥利维亚的问话,她思索了片刻后,应道,“战争女神雅典娜扔掉了花环和橄榄枝,和平鸽在她的手中放飞,她从烈火中走出,手中只有剑与盾牌。诸神的国度战火纷飞,从地域中走出来的恶鬼和妖物也与人世间的英雄作战。后来……”   “后来整个大陆沉入了海底,与海神波塞冬一块儿长眠?”奥利维亚接过了话头,又说道,“又经历了数千年大陆沉沉浮浮,再有人类繁衍生息,他们找到了神的遗迹,搭建了一座又一座的神庙寻求庇护?”   “故事中是这样的。”萨拉挑了挑眉,“可谁知道到底有没有神祇的存在?亲爱的奥利维亚,此时你应该关心的可不是这些在吟游诗人口中流传着的、虚无缥缈的事情。”   奥利维亚仿佛没有听见萨拉的话语,她低声喃道:“诸神之间为何开战?”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纯粹的希腊神话,掺杂多种神话因素,多私设。 第35章 轮回(六)   夏赫并非粗鲁的武人,她的书库可以与宫廷相媲美,当然一般情况下,奥利维亚也不太愿意去她的书房中,最多是命侍女去取几本打发时间的来翻看。可是现在,侍女们可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打听到了夏赫同大臣们出去议事,原本歪在了椅子上的奥利维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提着裙摆,如同一只翩然的蝴蝶向书房中飞奔而去。   还以为一些传说中的神话旧事夏赫不屑也不愿翻看,可谁知道这些东西赫然摆放在书架的前列。早就听说夏赫博学多识涉猎极广,如今看来不得不信服。奥利维亚一边感慨着,纤细的手指一边从书沿上划过。“你永远也不知道那群神在打些什么!”泛黄的书页有一种厚重的年代感,来自于书或者说是故事本身的魅力让奥利维亚有些痴迷,她时不时低喃几句,甚至还焦躁地在书房中转圈,为其中的人物扼腕叹息。   “美杜莎……”她默念着这个名字,手指压着眉心。   “奥利维亚。”冷不丁从外头传来了一声冷淡的呼喊,惊得她几乎将书砸到地上。是夏赫回来了,奥利维亚抬起头,目光落在那薄唇紧抿的漂亮女人身上,略略有些紧张。   夏赫动了动身子,不过她没有走入书房,反而是双手环在了胸前,斜靠着门框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地说道:“我亲爱的奥利维亚殿下,您几时对我这书房感兴趣了?”不学无术像是永远贴在奥利维亚身上的标签,那些宫廷教师们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将一切的罪责推到了可怜的女人身上。   奥利维亚放下书,她撇了撇嘴就要迈步离开书房,可是手腕突然被夏赫拉住,又一次撞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是的,夏赫的怀抱可不像她那张惹人憎恶的脸一样冷硬。奥利维亚怔愣了片刻后,便开始挣扎,她可不愿意在夏赫的怀抱中沉沦。   “我亲爱的殿下,您找到了众神沉沦之因了么?”夏赫嘴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容,她紧贴着奥利维亚的耳畔,低声喃道。   “你——”奥利维亚震惊地抬眸,如果萨拉知道这些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位元帅大人又是从何得知的?看着她嘴角神秘的笑容被一股悠游自得取代,奥利维亚心中微颤。她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不远处那合着的书上,厚重的封面将一切重重掩藏。   “无法平息怒火的雅典娜最先向波塞冬开战。”夏赫平静地说道,“在末代神祇的传说中,就算是宙斯也拦不住这一位战争女神的脚步。好事的阿波罗也开始站队,他们怂恿着众神加入到这一场战争中。只要战争女神的怒火不平,只要复仇女神的怒焰始终不灭,这战争就不会终结。最后,越来越多的神祇,越来越多的妖怪英雄加入了其中,膨胀的力量摧毁了一切。”   奥利维亚很想听夏赫说这些故事,只不过她忍住了心中那强烈的愿望,反而是勾唇讥笑道:“日理万机的元帅大人还有闲心看这些传说神话?与其告诉我那末代神祇是如何终结,倒不如好好解释在斯特朗亲王宫殿中出现的杀手。他为什么能进入这严密布防的地方?他为什么要杀我?没有传出任何的风声,不代表我不想追究。我亲爱的元帅大人,您与斯特朗亲王似乎私交甚笃呢?”   夏赫面色一冷,她的眸子沉了下去,如同酝酿一场剧烈的风暴。在凝视着奥利维亚面庞许久之后,才缓慢地说道:“大臣们经过审讯已经有了结果,是警卫员的疏忽才会使得这个人潜入。他没有党羽,只是一个因为田地被贵族侵占的平民。他憎恶着帝国,憎恶着皇室。”   这一套用来欺骗三岁小孩的说辞,还真是把她奥利维亚当成是傻瓜?冷笑了一声,奥利维亚没有再追问,她强迫自己将目光收回,这样才不会被夏赫脖颈上悬挂着的银链子给晃了视线。   “奥利维亚殿下。”夏赫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还带着几分遗憾,“咱们的二人生活还没有多久,恐怕我又得将您送回到皇宫了。”   正求之不得呢!奥利维亚听了这话有些激动,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维持了一个公主该有的矜持,夏赫的话一定还没有完。   “我知道您巴不得离开我的府上。”夏赫笑了笑,她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奥利维亚,“可这一次回到皇宫中,您要做好心理准备。从宫廷医师那儿传来了消息,皇帝陛下他忽然病入膏肓了。”   “什么?”奥利维亚一声惊呼,她离开皇宫并没有多久,原本身体健朗的人怎么忽然间就病倒了?而且直到现在才从夏赫的口中传来了消息?这是一个陷阱?她夏赫与斯特朗亲王共同铺就?奥利维亚眸光沉了沉,带着几分狐疑地凝着夏赫。   “得知这个消息我也很震惊,皇帝陛下他的身子硬朗着呢。”夏赫低声道,“可能您不相信我的话,等回到了宫中您就知道了。”   奥利维亚心中升起了一股很不适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这漏洞百出的谎言她明明是不相信的,可却要表现出一副信服的模样。整个帝国的权柄都握在了夏赫拉斐尔的手中,而皇室成员只是一个摆设,皇帝陛下仅仅是一个象征吧? 第36章 轮回(七)   在与骑士击剑的时候,奥利维亚脑子里还想着那个躺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忽然变得垂老矣矣的皇帝陛下。   “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和夏赫结婚,我们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亲爱的孩子,拉斐尔元帅极为出彩,她会保护你的。在她的羽翼下,你能安然成长。”   “不,她是一个恶魔,是一个妖怪,怎么能指望她的保护?”   “奥利维亚,你对夏赫有偏见。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可也没见你说爱上哪个男人,不是么?你的叔叔对皇位虎视眈眈,他甚至还想借助长老会将你驱逐。如果没有夏赫的保护,你该怎么办呢?我的孩子?你的父亲只是希望你平安的过完一生。至于后嗣,你可以从近亲中抱养一个。”   ……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脑海中回旋,奥利维亚终于知道,是不可能与皇帝陛下讲通的,她开始盘算着,等到了一定时机,就去和夏赫离婚,没有人规定皇室成员就要永远的被婚姻束缚,不是么?   面前的人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整个人离开了用白线画出的圈子。收起了剑和盾牌,冲着奥利维亚行了一个礼,便快速地离开。奥利维亚额上流淌着细密的汗水,听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她冷静地退了一大步,左手的盾牌格住了那细长的剑。这儿可以说是她的私人领地,怎么会有人不经允许便到来?她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那剑便已经如同一道电光,向着自己身上刺来。那握剑的人面色沉静,双眸深邃如同深渊,永不见底。   一来一往几个回合,进退有度,实在是难以找到破绽。夏赫扔了剑,从赶上前的侍女手中接过了帕子,拭去了额上的汗水。她挑了挑眉,颇带几分讶异地说道:“亲爱的公主殿下,您还真是让我感到惊讶,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夸奖过您的剑术呢?”   奥利维亚没有说话,她转向一旁唯唯诺诺的人,低声斥道:“不是说不允许任何人来到此处么?”   “你也别责怪他们,是我硬要进来的。”夏赫温和地笑了笑,应声道。   “毕竟是无所不能的元帅大人。”夏赫讥讽一笑,毛巾卷在了手腕上,看也不看夏赫一眼,便迈着步子离去。其中显示着几分轻慢与倨傲,夏赫也不在意,她低头抚了抚自己脖颈上的吊坠,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在这皇宫中,不是马场就是自己的宫殿,奥利维亚并没有其他的地方想去。她还没有坐多久,那讨人厌的夏赫便跟了上来,谁知道最近的殷勤里又夹杂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桌面上摆放着一本破旧的神话书,一回到宫廷里,奥利维亚就去书库里头翻找,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传说中的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赫翻了翻,最终目光停留在加有书签的那一页,她叹息了一声,低低地说道:“美杜莎曾经是雅典娜女神最忠诚的追随者,她的少女时代就是在神庙里渡过,她将贞洁奉献给了女神,甚至立在了终身不嫁的誓言,难道那位女神听不见她日夜不停的颂歌么?”   奥利维亚抬了抬眼皮子,淡声应道:“美杜莎与波塞冬在神庙里欢好,这可是对女神的大不敬,在这片贞洁之地,怎么能受此玷污?”   “是那愚蠢好色的波塞冬引诱了纯洁的美杜莎?为什么女神听不到美杜莎的呼救声?为什么最后还要惩罚受尽屈辱的人?为什么罪魁祸首还能够在海上逍遥自在?”   “波塞冬也没能在女神愤怒的烈火中幸免。”奥利维亚避开了夏赫的眼神,只觉得神经突突的跳动,她又接了一句道,“书上是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说——”夏赫摇了摇头,眸中掠过了几分冷厉,“雅典娜女神她是非不分,枉为智慧女神。”   “看来你对女神怨念颇深。”奥利维亚轻笑了一声,她看出了夏赫眸中那深深掩藏的愤怒与痛恨,竟还有一种这些情绪都因她而生的错觉。   夏赫没有接话,她的手拂过了那本泛黄的书册,淡声道:“雅典娜女神不仅诅咒了美杜莎,她还眼睁睁看着帕尔修斯砍下了美杜莎的头颅,并将她装在神盾的中央。女神的心可是铁石做的?也对,她有宙斯那样的父亲,又能好到哪里去?”   很难得夏赫会有这么多话,奥利维亚竟然有些想笑,她抿着唇,伸手指向了遥远的地方,淡声道:“我以为你的这番话应该去雅典娜神庙里头去倾诉,而不是在我的宫殿里。”   “奥利维亚。”夏赫眯着眼,唤了一声道,“难道你以为这一切跟你无关么?当初低落在大陆上的鲜血,终将化成熊熊烈火,燃烧这个国度。”   “你什么意思?”奥利维亚的目光变得微妙,她看着夏赫,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她嗤笑道,“我们的元帅大人难不成是被幽灵附身了?”   夏赫轻笑,她舔了舔唇,眉眼间的冷冽忽而化作一种妖冶,以至于奥利维亚以为自己花了眼,伸出双手使劲地揉弄双眸。夏赫拉下了奥利维亚的手,虔诚地轻吻她的手背,眸中闪过了几分的暧昧与旖旎,她不再那个话题上多纠缠,反而凑到了奥利维亚的耳畔,几乎是含着她的耳根低语:“今夜,我将留宿宫廷中。”   被温热的气息缠绕着,奥利维亚的耳根子顿时绯红一片,她有些羞赧地推开了夏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作为大元帅,夏赫有自己的府邸,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不该在宫廷中留宿。可另一方面,她又是奥利维亚殿下的伴侣,等到这位殿下当上了女皇,恐怕整个元帅府都要搬到宫中去。 第37章 轮回(八)   美丽的少女怀着一颗惴惴不安、忐忑的心在神庙里头来回地走动,头上戴着的花环被风吹着,散发浅淡的香气。双手背在了衣袍的后头反复揉搓,那低沉的、略带着几分慌乱的呼吸声泄露了她的紧张。她就像是一个在月光下等待情郎的怀春少女,双眸满怀着贪恋地凝望着那尊女神塑像。   “吱呀——”沉重的红木殿门发出了一道响声,少女的眼中掠过了一道狂喜,她转头凝望着那沐浴在月光下美丽纯洁的女人,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商前,屈身跪在了女人的脚边,双手虔诚地去触摸着她。   “美杜莎。”女人口中吐出的字眼如同吟游诗人谱出的旋律,她伸手摸了摸少女柔顺的金发,眸中掠过了几分温柔。   被这动听的声音呼唤着,少女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了,她微仰着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那唇角带笑的人,双唇喃动,却只说出了四个字:“女神大人。”她将贞洁、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自己的挚爱,奉献给了这高高在上的神祇,若能得到她的垂怜,便算是死也甘愿。   女神的视线可以看破一切迷障,包括跟前少女那隐藏的小心思,她因少女的喜爱而得到了愉悦和满足。拉起了少女的手,我们的女神大人毫不吝啬自己的轻吻。   ……   奥利维亚猛然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她笼着一层薄被在床上坐起,房间中亮着昏黄带着几分暖色的光芒,夏赫还坐在了一旁翻看着厚厚的册子。沙沙沙的声音在耳旁回想,目光明明是落在了夏赫的身上,可又不知道蔓延向了哪一处。   “听说皇帝陛下重病的消息,投机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夏赫一听身后传来的动静,便知晓奥利维亚已经从梦中醒转,她心中暗暗地哼了一声,又说道,“有的人希望元帅与内阁还政于皇帝陛下,你觉得如何?”似乎也不指望奥利维亚的回答,夏赫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斯特朗亲王想要担任长老会的首脑。在皇室成员中,除了公主殿下您,他便是血缘最亲近的人,而且,他的年龄见长,不少的大臣认为他更有能耐管好长老会。”   “这些军政大事不该由元帅大人您来决定么?”奥利维亚的嗓音还带着初醒时的低哑,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手搭在了薄被上。真丝睡裙的吊带已经滑落,露出了细嫩雪白的肌肤。夏赫不知道在何时起身,她灼灼地凝着奥利维亚那精致的锁骨,深邃的眸子里头沉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我未来的女皇陛下。”夏赫缓慢地开口,“您想成为金丝笼里头的黄莺么?”   当然不。   这三个字几乎从奥利维亚的喉咙滑出,最终在唇边被制止,她勾着唇放肆一笑,面上的挑衅意味一览无遗。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缓缓地勾起了自己的肩带。这大好的夜,不用来沉入梦境,那又有什么意思?   *   老皇帝陛下的病来的突然而又迅猛,几乎没有撑多长的时间便一命呜呼,那一日下着绵绵的细雨,送葬队到了陵墓处,而一身黑衣的奥利维亚公主不顾忌任何人的眼光,转身前往了那隐藏在朦胧烟雨中的神庙。   那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存在的系统又开始指控奥利维亚的薄情寡义,最后只换得一声带着几分恼怒的闭嘴。神庙里颇为冷清,似是现世的人已经不再相信神祇。奥利维亚环视着大理石铺就的神庙,最后目光落在了神像上。她轻轻地触摸神像的双足,脑海中划过了一道图景。雅典娜女神持着剑与盾牌,踏着海浪与波塞冬缠斗。   “真是奇怪。”奥利维亚低喃了一声。   “看来皇帝陛下还没有那些传说中的神祇来得重要。”一道轻笑传来,那位元帅大人也脱离了队伍,来到这神庙中。她背靠着庙门,只有一只脚踩在了庙里。   怎么到哪里都能看见夏赫的身影?奥利维亚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满地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奉行皇帝陛下的命令,保护你。”夏赫勾唇一笑,可转眼间面庞就变得极为冷肃,她又道,“你即将加冕为皇,在这种时刻,你怎么能脱离骑士与警卫队的保护?”   “哦?”奥利维亚轻轻一笑道,“元帅大人的意思是,斯特朗亲王会再一次派人来刺杀我?而亲爱的你会救了我,从此博得我更多的信任?”   “奥利维亚。”夏赫皱眉,问道,“你对我的厌恶和排斥从何而来?”   “难道不该问你么?我亲爱的夏赫大人!”奥利维亚脱口而出。明明这一切都是从她夏赫身上学来的,她难道就没有憧憬么?只不过被那仇恨和讥诮给驱散罢了,到现在她都不明白夏赫的恨意从何而来哩!   “可你是没有任何资格的。”夏赫的目光一沉,低喃声在风中消散,她仰起头,又带上了平日里的冷峻与肃然,“过来,跟我回宫廷去吧。”   “我要是说不呢?”奥利维亚并不抗拒回去,只不过跟夏赫唱反调能让她获得更好的心情,眯着一双眼,将夏赫的神情变化收入了眼底。她冷眼看着夏赫气势汹汹地踏入了神庙中。   奥利维亚可不会在夏赫的跟前屈服,到了现在她也不会隐藏自己的本领。在这神庙里头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才能够彻底疏解自己心中的愤懑与不甘。她时刻防备着夏赫横扫的腿。身姿矫健的元帅大人在此时就像是一只愤怒的豹子。   迎面而来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奥利维亚可不觉得夏赫会在此时收手,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身子猛地下沉,从夏赫的臂下快速地穿过。两个人的衣服上都已经沾染了些许的尘土与脏污,原本一丝不苟的元帅大人此时也有了几分狼狈。奥利维亚抹了抹唇角,她忽然有些想笑,可是对上夏赫那双凶狠的、带着恨意的眸子时,蓦地怔住。时时围绕在她心头的问题又开始清晰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夏赫的拳头当然没有落下,只不过她脖颈处的链子因之前剧烈的动作而挣断,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道轻响。之后,神庙里头是一片诡谲的寂静。 第38章 轮回(九)   盾牌上狰狞的蛇发头颅在眼前一下子就放大了,仿佛踏着巨浪,在海神的怒吼中用这面盾牌架住了那带着凛凛威势的三叉戟,而另一只手的长剑则是刺入了那伟岸的胸膛。鲜红的血滴落,乌云如同巨大的漩涡要将一切吸入,在闪电的光芒下,这位曾经的智慧女神成为了战斗者,无情而又冷酷。她的长剑伸向了任何一个挡住她道路的人。   奥利维亚收回游荡的神思时,正对上了夏赫那双深邃的眼眸,怔愣了片刻后,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伸手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坠子,攥在了掌心中。   “回去。”夏赫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收起,她云淡风轻地开口道,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雅典娜神庙里,女神像似乎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奥利维亚回头看了一眼,将积压在了心中的所有情绪一吐而出。   她不再是公主或者王储,在加冕之后,她将成为一个跟父亲一样没有权势、徒做象征的皇帝陛下,她将成为拉斐尔等家族掌控帝国的工具。如今那一家族最为出彩的年轻人正站在她的身侧,是她名义上的伴侣,也就是说在皇位继承权上她也能分一杯羹。   “夏赫要跟着我入住宫殿了,今后我们的一举一动更加受国民关注。”难得偷闲,奥利维亚还像之前一般,拉着她的女伴萨拉倾诉内心的为难和不甘。   “这样不好么?”萨拉偏着头,轻笑一声道,“我亲爱的奥利维亚殿下,哦不,是陛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您开口闭口都是拉斐尔元帅,不管是哪一方面,您对她的关注度远远超过了您的骑士团。”   “我也不想。”奥利维亚抱怨道。在她看来,成为女皇陛下似乎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就是她的放纵和无礼,没有什么人敢指摘了,当然他们很可能在背后说道这新任的女皇陛下是多么多么粗俗。“夏赫已经是皇家海军、陆军、空军的最高统帅了,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可能是爱上了您的美貌吧。”萨拉挑了挑眉,戏谑一笑。她提着裙摆转动了一圈,如同舞姿优美的白天鹅,她看着愁眉苦脸的奥利维亚,又说道,“开心一点,我亲爱的朋友,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呢。在接下来的宴会上,您还要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大臣,按照惯例,要赐予伴侣亲王的头衔。”   奥利维亚无比厌恶那些酒会,穿着各种漂亮礼服的人混在了一处,她们举着手中的酒杯,在绚烂的灯光下摇晃出撩人的色彩,舞池里头旋转着优美的身躯……而奥利维亚只想站在阴影处,很遗憾,她此时被夏赫挽着手,面上露出了僵硬的又有些散漫的笑容。好不容易挨到了舞会的结束,又得应付有些醉意的夏赫。   衬衫的扣子松了几颗,垂在额前的碎发遮掩住醉意朦胧的人双眼,夏赫一挥手,便让侍女都退了出去。空气忽然间变得灼热,被那双眼睛盯着,奥利维亚忽然生出了几丝干渴,她将手背在了身后,只觉得这时比与夏赫结婚的那一夜还让人紧张。夏赫很漂亮,被酒意晕红的脸庞冷冽尽散,流露出几分不太常见的慵懒与妖艳。   “你知道这酒会上发生了什么吗?”夏赫的声音响起,她撑着下巴偏头饶有兴致地望着奥利维亚。“由斯特朗亲王领头,我们的陆军大臣,财政大臣以及长老会的长老们纷纷递交了辞呈。”   奥利维亚怔愣了片刻,轻笑一声道:“这样不好么?”   “奥利维亚,帝国就像是一台机器。”夏赫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就相当于重要位置的螺丝钉,非他们不可。”   “生锈就换了吧。”奥利维亚皱了皱眉,继而展颜一笑。帝国的权力可是被那一伙儿人掌控着呢,如今正是一个机会。   “看来我们新任的女皇陛下很有主张。”夏赫轻笑一声,“那接下来的事情由您亲自来做,如何?”夏赫的态度无疑是带着几分戏谑与轻佻,甚至还有看热闹的心思在内。奥利维亚只看了她一眼,便读懂了她的所有情绪。   还政于皇帝陛下,这突然而又重大的决定,可没有经由长老会。而对奥利维亚来说,大臣中一张又一张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夏赫的帮助,她几乎寸步难行。可那位帝国真实的统帅者,却选择闭上了眼睛,对一切漠不关心。   “拉斐尔元帅的心思真是让人读不懂。”萨拉也皱起了那秀气的眉头,“您打算怎么做?”   “我感谢夏赫给了我一个机会。”奥利维亚的脸上是带笑的,“那些大臣们递交的辞呈我没有批复,他们难道想体面的离开么?不,贪污受贿这些罪名啊,得是我解雇他们。我要获得的并非是所有人的支持,而是一小部分人,一方面许给他们好处,另一方面也要让他们看看不遵从的下场。斯特朗亲王退出长老会更好,如果有机会,我会将拉斐尔家族的人一并清除。”   “长老会可以否决您的一切决定,而内阁会因长老会的命令而拒不执行。”萨拉叹了一口气。   “你以为我是通过内阁行事的么?”奥利维亚讥诮一笑道,“我忠诚的骑士团是时候给我回报了。当晋升为贵族的渠道扩开时,那些大贵族们会产生危机感,他们需要明白,到底谁才是给他们好处的人。”   “你想做的一切,前提是夏赫不阻拦。”萨拉摇了摇头。   皇帝陛下没有任何权势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如今这位女皇的法令要推行,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的伴侣,帝国最高统帅夏赫罢了。奥利维亚亦深知此事,可她不愿意去深想、去面对。   *   除了宫殿,能够找到奥利维亚身影的,便只剩下神庙。那些原本尽职尽责的女祭司已经被调往别处,女皇陛下亲自接过火炬点燃了祭坛上的烈火。   银河如练,深邃的夜空中星辰万点,神庙里头灯火通明。领了命令的侍女惶恐不安地退了下去,只剩下奥利维亚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了门槛上。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皇冠被随意地摆在了地上,逶迤华丽的宫袍也不过是一种座垫。   奥利维亚提着链子,是的,夏赫并没有收回她的吊坠。月光下那面盾牌散发着银色的光芒,奥利维亚的神情是柔和而又恬然的,不像面对着夏赫时那般,会竖起浑身的刺。她突然地笑了起来,眉眼如同天际那一弯弦月。   其实夏赫也没有那么不堪,不是么?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草丛处传来,那个人神情笼罩在了阴影里,她提着灯笼缓步而来。作为一个元帅,她需要穿着军装,笔直挺立。而作为一个女人,同女皇陛下一样的女人,她可以穿上一袭高贵的长裙。好像是看到了梦里那个虔诚天真纯洁的女祭司,她怀着一切美好的心愿来到这雅典娜神庙中。   “夏赫……”奥利维亚轻叹了一口气,准备好接受那些指责和不屑的眸光。而夏赫,她一揽裙裾,学着奥利维亚的样子坐在了门槛上,这粗俗的举动却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悦耳的笛声在神庙前游荡,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带来了一种神秘的旋律。   这并非是在贵族间流传的高雅曲调。   而是一首奥利维亚从未听过却极为熟悉的曲子。   “我将为帕拉斯·雅典娜而歌唱,无比光荣的蓝色明眸的女神,富于创造力,意志坚决,纯洁的处女之神,城邦的守护者,英勇的特里托格尼亚。   从英明的宙斯那令人生畏的头颅中,父神亲自将女神诞生,身披战袍,金光闪闪。在一旁目睹此景的众神无不惊叹。   女神跳出那不朽的头颅,站到了手持埃癸斯的宙斯面前,摇动着手中的长矛;   在明眸的雅典娜的神力中,雄伟的俄林波斯圣山发出可怕的颤抖,周遭的大地恐惧地哭喊着,大海中翻滚着黑色的波涛,夹杂着白色的泡沫,汹涌前行;   光明的许珀里翁之子勒住了快马的缰绳,直到纯洁的帕拉斯·雅典娜从她不巧的肩膀上脱下神圣的甲胄。这一切都取悦了英明的宙斯的心房。   请接受我的致意,手持埃癸斯的宙斯的女儿!现在即使我唱起另一首颂歌,我也会将您一同铭记。”①   是谁在轻哼?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荷马颂歌》。 第39章 轮回(十)   似乎夏赫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了此刻,奥利维亚渐渐有些睡意,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靠上了夏赫的肩头。扣人心弦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荡久久不散,夏赫放下了笛子,她轻轻地将陷入睡梦中的奥利维亚横抱起,淡淡地扫了眼那地上的皇冠。   同样是不屑一顾的散漫。   僻静的小路几乎没有人,就算有几个夜行的侍女,他们也远远地避开了夏赫。夏赫的脚步沉稳,偶尔低头望着奥利维亚的睡颜,目光隐忍而又专注。“明明自诩为复仇者,可是根本举不起手中的利剑,我亲爱的……”最后一个字被风给吹散,只留下一道沉重的叹息声在夜空中缭绕。   *   “我们是自由的国度,所有的一切都该属于我们自己。是的,皇帝陛下代表着最高的权威,可是当她不能在这个职位上时,我们有责任、有权力去推翻她!你们看啊,斯特朗亲王落了什么下场?你们看啊丹尼大人最后又是什么样的?有的是皇帝陛下的血亲,有的是帮助治理国家的贤者,可现在都被无情地驱逐了!你们以为拉斐尔元帅是心甘情愿取那个荒唐可笑粗俗无礼的人的么?不!她是被迫的!这样的事情还不算少!让我们所有人都站起来!站起来抵抗这不平等!”   宫廷里的小丑将爱德华伯爵那义愤激昂的模样学了个九成像,观戏的大臣没有出声,倒是这小丑先笑了起来。他向着坐在王座上翘着腿的奥利维亚鞠了一个躬,便匆匆忙忙地退了下去。   如今的爱德华伯爵,当然已经不在这座城中,他在发表了长篇大论后,仓皇的逃去了自己的领地,像是龟缩的王八,当然,这是军队里头的人说得话。   作为新上任的皇帝,奥利维亚目前可不打算颁布一些惠民措施,她甚至想要提高赋税,从而用更多的钱去收买军队。国家的常备军数量极少,到了危急时刻才会去招募士兵,这样可能会有些来不及。以自己的五百骑士团为基础,组建一支铁血军队,是奥利维亚最想做的事情。   “我想,我可以当一个暴君,这样我的私人金库就会富裕,我有更多的钱去收买那些关键的人物,从而在这位置上坐的更久。”就算是面对着夏赫时,奥利维亚也毫不讳言,“当然,我的良知它会阻止我。”   夏赫轻笑,眼波慵懒。她斜靠在窗畔,伸手摘下了一朵闯入室中的花朵。“我亲爱的女皇陛下,您是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妖言惑众的人呢?”   “妖言惑众?”奥利维亚反复地咀嚼这四个字,脸上勾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她偏头望着夏赫,装作几分天真和讶异地问道,“夏赫,爱德华伯爵与你是至交好友吧?就算是声讨我之时,也没有忘记替你抱不平呢?如果是大元帅您亲自领兵去平了爱德华伯爵,噢,不,他如今已经是平民了。话说回来,拉斐尔元帅大人,您愿不愿意呢?”   “这是女皇大人的命令,在下不胜荣幸。”夏赫懒懒地应了一声,脸上可瞧不出什么感恩戴德的情绪来。到底会不会领兵前往,这一切,当然还是看夏赫自己的意愿。   谁都不喜欢打仗这种事情,可是从斯特朗亲王的领地却传来了民众暴动的消息,他轻而易举地鼓动了自己领地的臣民或是说成功地强迫了那些奴隶为他服务。奥利维亚站在了城堡的高处看着夏赫带兵离去的身影,她环着双臂只觉得天风有些冷厉。夏赫到底会不会辜负她的期盼呢?奥利维亚几乎认定了当初的那一次刺杀是夏赫与斯特朗搞得鬼。   “萨拉,你说她将以胜利者还是反叛者的姿态归来?”奥利维亚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有了自己的打算,不是么?”萨拉轻笑一声,她抬头望着天边的阴沉的云翳,充满了血腥的到底会是哪一方呢?   一道命令从宫廷里头传出,所有的大贵族都不允许留在自己的府邸,而是要搬到亚特兰蒂宫里来。他们要靠近皇帝陛下,靠近宫廷,自掏腰包支付那一比高昂的费用。有自己的住处的贵族们当然不愿意,不过也有人为了靠近权力的中心,在接到命令之后,立马就搬入了宫廷中。他支付的高昂费用很可能因为这个举动而拥有百千倍报偿。   所有的不听命令的贵族,包括拉斐尔家族的,都陷入了一个绝境。   夏赫领兵离去的第一个夜,这座城就开始被血洗。那些冷酷无情的骑士持着刀盾闯入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家中,他们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只知道砍下头颅装入麻袋中。哭喊声与不甘的叫骂声响彻了整个夜。而宫廷中则是在举报一场热闹的舞会,在其中活跃的人浸在了一种狂热的情绪中。他们对那血腥的事情闭口不提,他们知道等明日的太阳升起,自己就可能晋升到原先梦寐以求的位置。   “长老会有什么特殊的呢?他们手中掌握不了军权,只不过依靠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才有了效力。”奥利维亚摇晃着杯中的酒,她觑着一双半醉的眼,轻笑道,“萨拉,我将是叛逆者,从明天起,长老会不会存在了,我要把一切都重组。”   “你动了拉斐尔家族的人。”相比起奥利维亚的志得意满,萨拉可谓是忧心忡忡,她望着舞池中狂欢的人,叹气道,“这消息要是传到了夏赫的耳中你这是要逼着她反叛么?”   “夏赫……夏赫……”奥利维亚笑了笑,重复着这个名字,那块吊坠已经被她贴身珍藏。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如梦如幻,只是女神的一个游戏。雅典娜女神心狠手辣,可那虔诚的美杜莎,在被恨意充斥了心间的时候,能否放下那烙刻在骨子里的爱意呢? 第40章 轮回(十一)   鲜红的血流淌在了地上,被当做英雄胜迎的帕尔修斯提着一颗狰狞的头颅,满怀欣喜地来到了雅典娜神庙中。蜿蜒的血迹就如同头颅上的蛇发,就算是美杜莎已失去了声息,也没有人敢直视她的双眼。   帕尔修斯单膝跪地,口中则是吟诵着献给女神的颂歌。除去了女妖美杜莎,他将以英雄者之名留存后世。雅典娜现身时,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火,她的双眸如同太阳神的烈焰,几乎要灼伤一切。她一语不发,接过了美杜莎的头颅,直到看着帕尔修斯心满意足地离去,才轻轻地吻着那已经冰凉的额头。她将这一颗头颅安放在了神盾上,好让她永存在自己的身侧。她雅典娜最珍爱最虔诚的信徒啊,哪有什么错误?可偏生在她的无尽怒火中收了牵连。是那好色无耻的波塞冬啊,他伤害了一颗又一颗的心!   夏赫率领的军队所向披靡,他们一直攻入了斯特朗亲王的城堡中,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如今疯了一般四处逃窜。夏赫踏入城堡中时,斯特朗亲王与爱德华伯爵竟靠在窗边泡茶,有说有笑的模样仿佛不知道末日即将来临。   “夏赫。”爱德华伯爵抬起头,他的眸中闪烁着一种奇特的光辉,“让一个无知的女人来主政,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您看现在都被她弄成了什么模样?冷血无情的女王陛下开始清除异己,当然,其中还有你拉斐尔家族的人。”   “听说了么?”斯特朗亲王掩着唇轻咳了一声,他装作很沉稳的模样,又说道,“如今的大贵族们都被迁到了宫廷,他们与女皇陛下靠的越近,地位越容易提升,而我们这些人啊——”   “尊敬的斯特朗亲王殿下。”夏赫皱了皱眉头,她打断了斯特朗的话语,挥了挥手止住了那前行的士兵,问道,“您是自己跟我走,还是需要骑士们来请呢?”   “夏赫!”爱德华伯爵忽然间激动起来,他霍然起身,“您忘了我们是朋友了么?这国度主政的握有最高权力的还是您啊!我亲爱的朋友如今要将我们逼入了一条死路么?”   夏赫没有回答,她只是很轻快地笑了笑,眸中闪着光,她低喃道:“波塞冬爱德华……您如果将我当做朋友,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让我为难了。”   光光是波塞冬三个字就能够让她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恨意。作为一个统帅,夏赫她是铁血无情的,她一挥手,就代表着有不少的人生命将要终结。轻轻的叹息在幽暗的城堡中响起,她又道:“我们是合作了,可是现在,我要反悔了。斯特朗亲王,您知道不泄露机密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闭上嘴。   “我亲爱的女皇陛下,拉斐尔元帅她一如既往地、以极快的速度平定了战乱,如今她正领着士兵们朝着王城奔来。”谁都知道萨拉是女皇陛下的密友,也正是因为她的关系,温莎家族才得以保全,几乎没有侍女会阻拦她的脚步。   奥利维亚坐在了床头,她的手中握着那一块吊坠,心中有一股奇怪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而时时缠绕着她的梦境,此时正一点点的清晰,慢慢地勾勒出一副全景。暴露中的雅典娜女神啊,听不进任何人的解释,她持着毁灭的力量在天地间行走。她做错了一件事,可是永远无法再弥补了。   几乎要萨拉要以为奥利维亚没有听见她的话语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你是说,夏赫她要回来了么?”   “是的,我亲爱的陛下。”萨拉低声应道,“只不过不知道她回来时会如何的震惊。”   “震惊?”奥利维亚勾了勾唇,她摇头道,“不会的,夏赫早就得知了一切的消息。萨拉,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不知道。”萨拉摇了摇头,坦诚地说道,“我猜不透元帅大人的心思。”   “我也猜不透。”奥利维亚点了点头,又说道,“但是我想见她,我好似知道了一些事情。她当初为什么对我心怀恨意呢?将在不久后有了答案。”   *   惊涛骇浪被狂风搅起,那英勇无畏、俊美无俦的海神波塞冬如今在雅典娜女神的脚下,他身上的何处都是淌着血的伤痕,雅典娜最先要毁了他的那一张脸。   “女神,您的行为将带来巨大的灾难。”   “女神,请平息怒火,让风暴如此散去吧……”   不停地有人来说情,而那世界之主宙斯则是半合着眼,操控着雷电在半空中爆裂。   战火与怒火在广袤的大地上燃烧,终于走向了另一个末日。盾牌上好似笼罩着一道神圣的虚影,时而是狰狞的女妖怒吼,时而又是那天真纯洁的女祭司。可怜的女神几乎被怒火激的失去了理智,她报复诸神,也要报复自己。   奥利维亚猛地惊醒,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警惕的目光凝着那坐在床头的一道暗影。轮廓一点点的在深如海的眸子中清晰,奥利维亚松了一口气,淡声道:“你回来了。”   “是的。”夏赫缓慢而又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得知你在梦境中知晓了一切,我亲爱的女神,在我又一次选择全心全意奉献时,您会选择什么呢?”   奥利维亚的身子僵了僵,继而露出一抹带着歉疚与不解的笑容,低声道:“很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夏赫轻轻地回答道,“您在殿中继续享受着平静吧。”而外头则是被火光照亮的天阙。   “夏赫?”奥利维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震惊。   夏赫站起身,将手背在了身后,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悲哀来,她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口吻说道:“复仇者总是要携带着愤怒的烈火而来,我亲爱的女皇大人,你难道不明白么?” 第41章 轮回(十二)   外面的火光是因何而起?夏赫几时带着军队入城?又是什么人放行?奥利维亚的眸光越来越深沉,疑惑与焦躁充斥着她的心间,正如千百年前般丧失理智。她避开了夏赫,似乎是想要逃开她身上的气息。之后,她只做了一个动作,拔出了藏在枕下的利刃刺向了夏赫的心间。   奥利维亚的手在颤抖,就像她那颗鼓动的心。夏赫站在了原处不闪也不避,只是眨了眨眼,掩住了其中的苍凉和不甘。不管有多少个轮回,似乎结局都是一样的。自诩为智慧的代表啊,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失去了理智。鲜红的血顺着柔软的长袍流淌,夏赫脸上苍白的如同一张纸。奥利维亚的心绪乱极了,在她的料想中,以夏赫的本事,一定会避开这无情的一刺,可是她为何不闪不躲呢?   仿佛听到了从大门外传来的嘶喊声,奥利维亚哆嗦着唇,她不敢再看夏赫的神情,而是快速地起身,如同一个落败者仓皇的跑远。所有的喧哗是从大贵族所在之处传来的,失败者互相靠在一起,像是待宰的绵羊一般瑟瑟发抖,他们在骑士们残酷的厮杀下,完全忘记了自己曾以之为傲的身份与地位。   “女皇陛下,这是西德伯爵与斯特朗亲王相互勾结的罪证。”这位西德,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子爵,可是在女皇下令时,他第一个搬入了宫廷中,热情地进献自己的珍宝,随时准备侍奉女皇。他得以晋升,地位一跃于不少的朋友之上,可是,他是叛徒。夏赫的人从斯特朗处搜寻到了无数的证据。   城里的平民们安然的度过了一个夜,战火与血腥只在宫廷的一个小角落漫延。奥利维亚在寒冷的夜中怔愣了片刻,忽然发疯似的呼唤宫廷医师。这座重归平静的城池,哪里有夏赫的背叛?被三言两语迷乱了心绪,她就像梦中那无情冷酷的雅典娜女神。   女皇陛下的脚步跌跌撞撞,面对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几乎没有人敢去询问。夏赫已经躺了在床上,陷入了昏迷之中。这刺入她心口的一刀够狠也够深,要不是偏离了几度恐怕会于当场死亡。这样的消息,当然不能够传出去。奥利维亚不顾那些忙忙碌碌的宫廷医师,兀自坐在了一角,她亲吻着那冰凉的吊坠,一面祈求着夏赫的平安,一面痛恨自己的狂乱。   *   雅典娜神庙里,那个美丽的少女,此时变成了一个头长蛇发的怪物,她知道未来不能够在世间生存,她知道她的满心虔诚换不来雅典娜女神的一瞥。谁能够明白她内心深处的绝望?是她玷污了这块处女之地,可为什么这位女神听不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求救?她缓缓地抬起头,掩藏在了蛇发中的面容依旧美艳不可方物,她的双眸里不再拥有虔诚,反而充斥着冰凉的恨意。   雅典娜女神冷酷无情的塑像在美杜莎离开之后,泛着一层泛白的光芒。她那象征着和平的半身也慢慢开始变化,从神庙里的塑像开始,战争的讯号传遍了天地间。在出口诅咒之后,女神的怒火没有平息,她的理智当然也没有回笼。她报复了美杜莎,还剩下其他的人。她冲上了奥林匹斯山,找到了那正在狂歌痛饮的酒神,要不是他狄俄尼索斯忽然拉着自己在葡萄酒中狂欢,她为何听不到那求救的呼喊?醉眼朦胧的波塞冬正得意地从酒神殿中摇摇晃晃走出,他与雅典娜擦身而过,甚至还打了个满足的酒嗝。   破碎的酒坛子散了一地,在那香醇的美酒中,是狄俄尼索斯诧异的神情。   “你知道波塞冬的诡计?你也参与其中?如果是这样,那么所有的惩罚将从你开始!”最后响起的,是雅典娜愤怒地呼喊。   *   奥利维亚的眸子一点点变得猩红,那握在了掌心中的坠子几乎要镶嵌到血肉中,她猛地抬起头,只看见宫廷医师那紧锁的眉头。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只是一瞬间,她听见了两个字:“平安!”   她长舒了一口气,几乎卸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道,瘫软在了椅子上。她不敢想像,如果夏赫真的出了事情,这个国度会陷入怎么样的混乱中。   紧闭的双眸,苍白的面颊,此时的夏赫无比的安静。没有了那冷酷的讥笑,也不见嘴角上扬勾勒出的嘲讽。当然,奥利维亚最不想见的是她眸中的恨意与复杂情绪。事到而今终于读懂了她的情绪,不管是几度轮回,也确实该恨。武断与决然的模样,就连奥利维亚她自己,见了也心生寒意。   在诸多人的期待中,夏赫终于醒转过来了,只不过奥利维亚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刻,她放下了手中的政事,匆匆忙忙赶向了房中却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夏赫的态度很坚定,她已经不愿意再见到奥利维亚,也不想同她说任何一句话。连续几天吃了闭门羹,奥利维亚尽管知道错在自己,可也忍不住去跟好友抱怨。   “我收到了一份辞呈,夏赫她不愿再担任帝国大元帅这一职位了。”   “这不是很好么?你刚好可以把这权势揽在自己的身上。”   “不,我做不好,我很糟糕。她以身体为推脱,我又能怎么办呢?她还不愿意见我,我已经很多天被拒之门外了,我是女皇,那群该死的下人竟然敢阻拦我。”   “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您对奴隶乞丐平民他们心有怜悯与仁慈,为何对待夏赫就那么、那么的残忍?”   “我不知道。”奥利维亚避开了好友的视线,有太多的事情只能够憋在自己的心里,她跺了跺脚,又道,“我最后再去一次,如果她再不见我,那么我也不会再找她了。”   这一回的奥利维亚成功地踏入了房门,只不过已经没有夏赫的身影了,她只在桌上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就像奥利维亚当初四下嚷嚷的那样。   对夏赫来说,这一次用命去试探,换来的依旧是一个令人遗憾的结局,不管在什么情景下,这一位都改变不了她性格上存有的缺陷。满心的虔诚,要几度轮回才能够换来同等的、全心全意的爱?   或许前段时间的奥利维亚会欣然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可是现在,她只能够愤怒地撕碎了这一份协议,命人四处寻找夏赫。可是一个存心要躲开的人,又怎么能被人找到呢?   *   在寻寻觅觅中过了很多年。   奥利维亚一点点掌握了权势,将这个国度治理的蒸蒸日上。   女皇的仪仗队在宽敞的大街上穿过,恍惚中似是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夏赫与一个陌生的男人有说有笑的走在了街头。奥利维亚即刻喊停,她提着裙摆,不顾形象地朝着那儿飞奔而去。   她不愿意当失去了美杜莎的雅典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跟系统没啥关系,本来就只想写单独的故事,不好放一起就用系统串一串。原定有好几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取消了。   小可爱们,有缘再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